一路上的沉默,宋仁初感到难受万分、又觉委屈。
一道孟宅大门,她忍不住小跑几步追上前,张开双臂拦住孟可的去路。
“姐姐,我方才可是哪里做错了?”
宋仁初因委屈而微微撅起的嘴,在控诉着她的难过。
眼睛开始泛红,好似孟可说出任何一句让她伤心的话,泪水就会喷涌而出。
夕阳落下的余晖照在二人身上,本该温和的氛围,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孟可自小便得到不少夸赞,最多的是夸她拥有一副好皮囊。
在她及笄那年,开始有人说她是江南第一美人。
在大众眼里,孟可永远落落大方、温柔得体。
像如今这孩子般的撒气,确是少见极了。
不过,这些宋仁初都无法知晓,她从来不关注容貌,只关心吃饱与否。
对于孟可,她是在意的。
但在意的原因很简单。
她从未被人关心过。
孟可是第一个。
皇帝即位时,宋仁初刚出生。
也就是那年开始,百姓们过上了民不聊生的日子。
生下来的孩子养不活,父母大多会选择狠心。
像宋仁初这般生命力旺盛的,极少。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哪里还会有人关心乞丐。
孟可是第一个,对她温柔、给她钱,还教她识字的人。
虽然认识不过几天,但孟可给她的感觉,却未曾有过的。
她把这种感情,当作是妹妹对姐姐的喜欢。
她以为孟可生自己气,想了一路,都没能想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既然自查无效,那就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单枪直入地问!
但她的询问,似乎没用。
孟可面对着宋仁初,眼神却没有聚焦到她身上,仿佛在她身后的虚无。
两人在门口对峙着。
须臾之后,孟可见宋仁初的眼眸泛起水务,终是叹了口气,嘴唇微启。
“没事,是我每个月的那时候到了,脾气便差些。”
宋仁初这才放下心来,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笑容:“嗯,那我为姐姐烧热水去。”
说完,蹦蹦跳跳地进门往厨房跑。
例事宋仁初是知道的。
两年前她刚有时,以为自己快死了。
但过了几天,又好了。
如此反复几月后,她以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虽说生来悲惨。
但老话不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终于在某日,她攒够了钱去看郎中。
郎中问完病因,一脸嫌弃地向她解释月水。
她至今还记得那份尴尬。
之后又听老嫂子们说,来例事要用草木灰装进小布条里,两头用细线系在腰间。
如有不适时,多热水会舒坦些。
不过,她来与不来是没多大差别的,何况她没这个条件烧热水喝。
故而,她自己是不在意的。
只是,孟可说了,她便想起。
心情都不好,自是难受了。
宋仁初觉得,喝热水定会好很多,就不会生气。
厨子被人从厨房赶了出去,举着饭勺站门口骂骂咧咧。
宋仁初非要自己亲手烧水不可。
常年生活在野外,生火对她而言小事一桩。
她把水舀满一整个锅,还不忘哼个小曲儿。
烧熟了水,又满心欢喜的送去孟可屋前。
她轻快的声音,夹在着敲门声传进屋内。
孟可的心烦,竟神奇般的被抚平,她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既然想不通,便有着它去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下之事,并不能悉数知晓。
偶有不解之惑,亦是自然。
她想着宋仁初虽年幼,看着调皮,但做事却有条不紊。
孟可只当自己是无法接受,有人比自己行事更为妥帖。
她不得不承认宋仁初是聪明的。
那日她不过提点一二,后续之事却做的稳妥,全然不似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孟可除了美貌出名,聪慧亦是无人能及。
而今却陡然出现一位,让全城更为崇拜之人。
她便只能当自己是不满罢。
如此想来,她倒反而劝起自己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需为此烦闷。”
此番解释,她竟觉说得通。
如此劝导,作用明显。
她收拾好情绪打开门,跃然于眼底的,还是那张黝黑的小脸。
宋仁初额头完美的弧线下,是一双浓密的眉毛。
男人的眉毛都不见得如此英气,长在这姑娘脸上却丝毫不见违和。
大大的眼睛,此时笑眯了眼,只剩一条月牙状的眼线。
挺拔的鼻梁下,连接着小小红红的鼻尖。
想来是希望水快点开,拼命吹火,才让鼻尖变得通红。
黝黑的脸颊,显得牙齿更加白皙,整整齐齐地暴露在空气中。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张脸异常消瘦。
锥子一般的下巴看得让人心疼。
孟可接过她递来的热水,颔首道谢便转身进屋。
不过一个瞬间,宋仁初立马抢过热水。
在孟可呆愣之际,率先进到屋内。
孟可无奈道:“早上不是说过,男子不得擅入女子闺房!”
宋仁初轻车熟路地坐在桌前,为她倒出一杯茶水。
“姐姐,且不说性别之事,你我二人即将成婚,如此礼节,怕是约束不了我。”
孟可的话被堵在嘴里,一时间竟不晓得如何反驳。
只能看着她为自己倒水,而后双手端到跟前。
孟可接过茶水,总觉她不怀好意,问道:“还有何事?”
一向不会拐弯抹角的宋仁初,开门见山道:“姐姐午时说过,要让我将《三字经》那前四句背于你听。”
是有这么回事,孟可只得点头道:“那你背罢。”
宋仁初闭上眼睛,学着学堂里的学子,摇头晃脑的。
“人之初……”
不过四句话,宋仁初搞懂其含义之后再背,犹有神助。
不消半刻钟,便能熟记于心。
孟可见她背得标准,起身道:“去书房罢。”
宋仁初立马起身跟上,快步走到她前面,为她做开门小厮。
她狗腿子的殷勤无处不在。
孟可想通不再纠结之后,觉得她越发可爱起来。
书房不算大,不过三排书架,摆放的书籍都是经典文集,毫无趣味可言。
孟可从书架上取出《三字经》,转身摊开在书案上。
“你坐在这。”
宋仁初见孟可指着凳子,立马上前坐下。
墨水需要现磨,孟可到处些清水,慢慢磨墨。
“阿初,习字要心静。
我给你磨墨,你把前四句抄下来,边抄边默读。”
写字虽说不会,但总也见人写过。
她努力照着白天孟可执笔的姿势,沾取点墨后,欲在宣纸落笔。
一样的毛笔,在她手上却显得如此不配合。
手指明明是轻轻落下,纸上却有了一大摊墨印。
孟可见状,朝她伸手拿过毛笔。
“你先练习画圈罢,如我这般,画满五张宣纸。”
孟可执笔,墨汁顺着笔尖,从最中心的点开始往外辐射。
螺旋状的圈,粗细均匀,湿度一致。
“阿初,可是看懂?切不可用力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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