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莞心中腹诽:这不就是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嘛。
“而这飞鸟鱼群便是普通百姓,湖海则是圣贤者。”
“所有人都遵守着生存之道,和谐且平衡。”
舒莞思索的点了点头,有点不解,“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王希孟转过身,看着舒莞眼中含着柔光,语气不紧不慢的,“阿莞,朝代总会变迁,不要带着非议去生活。”
舒莞瞬间心底的郁气一扫而光,他看出来了自己的的想法。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思索这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王希孟画完《千里江山图》之后因何逝世,他在不在意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朝代最终消失,被其他所取代……
是啊,因为她知道最后的结果,所以总是带着非议去生活,这些问题越积越多,反倒把她绕了进去。
是她在钻牛角尖了。
那天晚上,星河璀璨,清凉的风拂过面颊,舒莞一个人坐在门槛,双手抱这蜷曲的双腿,将头抵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轻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至于王希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她都未曾发觉。
王希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满天繁星,脸上闪过从未有过的茫然。
舒莞睁开眼睛,看着王希孟的侧脸,才发现他的鼻翼有一颗淡淡的痣。
“你说几千年之后,我们是否还会存在。”王希孟突然启口,语气中藏着一丝忧愁。
这不像是王希孟会说出来的话。
舒莞站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长开双臂,衣角随风扬起。
王希孟听见舒莞语气坚定的说:“我们可是上下五千年!就算我们不复存在,但是文化不曾改变。”
“上下五千年。”王希孟喃喃自语。
“真好。”
⒎
政和三年四月,《千里江山图》绘制完成。
承至皇帝御前,龙颜大悦,听承画的大太监所说,当时陛下见此画,连道了好几声,“此乃佳作,好好好!”
画中的山高水远,气势磅礴,全卷采用青绿设色,无一不描绘着山河秀丽,人之所向往。
青之少年,绘之芸芸众生。
皇帝对于自己教导出来的王希孟十分满意,那时无人不知,年十八的少年,意气风发,心怀天下,作此佳作。
王希孟用着老练的笔法将这一副翰世佳作呈现在世人眼前,连翰林画院的老画师们都不经感叹,“未来是年轻人的。”
后来画被作为奖赏赐予了丞相蔡京。
蔡京见画,满腹经纶涌上心头,便是大笔一挥,留下了题跋:“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②(百度百科内容)
本以为给予重望的王希孟会再创佳作,一路升官。
可他却跪在天子面前,毅然决然的辞官,天子允了,次日便有人见王希孟带着一女子离开了京城。
至于他们去了那里,后人不知。
——
⒈
王希孟辞官后带着舒莞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他说,这是他父亲长大的地方。
村里人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身份,只当他们是一对刚成亲的小夫妻。
为此舒莞可没少打趣王希孟,“喂,王大人,我貌似还没答应要嫁给你,就天天被人喊王夫人,王夫人的。”
王希孟总是笑吟吟的放下手中干的活,走过来揽着舒莞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那舒姑娘愿不愿意嫁给我,成为王夫人呢?”
王希孟说话的热气臊的舒莞耳根一红,舒莞捂着脸颊,跑到一边给花浇水去了:“才不愿意呢。”
政和三年七月,二人大婚。
二人无父母,便请了村中最有威严的长辈来主持,全村的人都来了。
婚礼没有大办,但从头到尾的布置王希孟全按照舒莞的喜好所装饰的。
在全村人的见证下他们拜了天地,村中的长辈们把最好的祝福给了他们,全村上下无一人不开心。
夜幕来临,王希孟来一帮子年轻小伙的打趣中入了屋,“今晚是属于你们的,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继续吃酒去咯。”
王希孟第一次感觉到紧张,他踏入内室,屋内贴着囍,一片大红景象,而舒莞也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王希孟手微微颤抖,将盖头掀开,面前的舒莞身着绿色喜袍,发丝绾起,一对金凤钗,凤冠霞帔,今天的她精心上了妆,额前画着花钿,嫣红的唇色,与平日的她又添了几分娇媚。
“你可来了,这一头顶的我脖子快断了,快给我拿下来。”王希孟连忙扶着舒莞坐到梳妆台前,手法轻巧的把发钗拿了下来。
将头发披了下来,拿过桌上的红丝带,简单的把头发系上。
舒莞满意的眯着眼睛,揉了揉勒痛头皮,“舒服多了。”
王希孟笑着勾起舒莞的下巴,语气撩人:“那夫人我们是不是该交杯酒了。”
见舒莞累的一动不想动,王希孟起身取了酒杯,递给舒莞,二人手臂相交,一饮交杯酒。
“喝完交杯酒,然后该干什么了?”舒莞抿了抿唇,眸中便见王希孟栖身压了过来。
“当然该**一刻值千金。”
红账一落,烛台摇曳了几下,屋内顿时昏暗,纱帐轻轻晃动。
“哎呦。”
“这是什么?”
“这个是李婆婆撒的帐,红枣花生什么的,我刚才尝了尝还挺好吃,你要不要吃?”
“不了,有你就够了。”
“夫人。”
⒉
自成亲后,二人便形影不离,王希孟喜欢带舒莞去河边垂钓,喜欢看着舒莞在花海里张开双臂,肆意的喊着,“王希孟,我喜欢你。”
他陪着舒莞下山到集市上尝遍美食,甚至比舒莞还不厌其烦的挑选着裙子,首饰。
他恨不得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买给舒莞,因为他觉得舒莞值得拥有所有美好。
入了冬,舒莞嫌冷,窝在家里不爱出门。
王希孟便教她做风筝,还答应她来年开春了一起放风筝。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早。
舒莞一大早就跑出了屋,蹲在门口堆了两个小雪人。
王希孟做完饭出门,就看见舒莞正拿着两根小胡萝卜往雪人脸上插,“夫人冷不冷啊。”
牵过舒莞的手,搓了搓,有些心疼的说:“都冻红了,可不能这么贪玩。”
舒莞则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冷的。”然后一手挽着王希孟,一手指着雪人,“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⒊
政和四年二月,除夕夜。
那晚舒莞和王希孟一起包饺子。
“你这个也太丑了吧。”舒莞指着王希孟包破了皮的饺子,嫌弃道。
“算了算了,我还是擀饺子皮吧,我来包。”舒莞把擀面杖塞到了王希孟手里,王希孟见状,故意用粘着面粉的手捏了捏舒莞的鼻子,“还得夫人贤惠。”
舒莞对此毫不知情,还洋洋得意的笑着,看起来更想一只小花猫。
王希孟没忍住笑出声,舒莞这才发现不对劲,看了一眼他满是面粉的手,皱着眉头:“好啊王希孟!今天你去别的屋睡觉去吧!”
“别啊夫人,我错了。”
“别和我说话。”
“夫人。”
“别喊我夫人!”
虽然闹归闹,饺子还是在除夕夜结束前吃上了。
⒋
政和四年八月。
王希孟突然在院子里晕倒了,舒莞可吓坏了,她害怕的那一天终究是来了。
从那日起,王希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想让舒莞担心,便总是一副我没事的样子,脸上依旧是她熟悉的笑容,可眼里的光却少了几分。
以前的他总是呆着屋里画画,可现在他却总是坐在院子中的栀子花树下,望着天边,一坐就是一天。
舒莞有时在想,也许他是仙人,知道使命完成就该离开了吧。
一想到这些,舒莞的心便是一阵刺痛。
尽管她知道历史的发展,但是她宁愿相信他是使命完成入了画中,当一个只爱摆弄水墨丹青的散仙,也不愿相信他是败于疾病。
某日,他咳了血,将手帕藏起来不想让舒莞看见。
可终归是藏不够舒莞的。
可既然他不想让舒莞看见,那舒莞就真的装作没看见。
清晨,王希孟已经坐在院中,舒莞走了过去,拉着王希孟,笑容灿烂,“你可以给我画一幅像吗?”
王希孟从不会拒绝舒莞的要求。
舒莞帮王希孟置好笔墨纸砚,又拿了一对放在对面桌子上。
“你可能不知道我也会画画吧,今日不如你画我,我画你,比一比谁画的更好看。”
王希孟点了点头:“好。”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⒌
政和五年一月,除夕夜。
王希孟病重,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终究是我亏欠了你。”王希孟握着的手舒莞的手,眼眸中含着泪。
“我们还会再见吗?”舒莞抿着唇,强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
王希孟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会的,待院中的栀子花开了,我们终会相遇。”
舒莞点着头,哽咽的重复着他的话。
王希孟轻颤着伸出手,擦了擦舒莞脸上的泪,“别哭了,我想吃饺子。”
舒莞连声答应,胡乱的擦着脸颊的泪水,起身去厨房,“你等一会,很快的。”
饺子煮好了,舒莞端着碗进了屋,就看见王希孟闭着双眼,安稳的躺着床上,没了呼吸。
那一刻,舒莞只是把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走过去帮王希孟掖了掖被角,亲吻着他的额头,“睡吧。”
“你曾问过我那幅画会被世人记得吗?当时我没有回答你。”舒莞坐在他的床边,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似乎怕吵醒了他,就轻声说道。
“那现在我回答你。”
“《千里江山图》会被更多的人所看见,即使千年流转,历史变迁,它依旧是那般恢宏壮丽的展现在世人眼前。”
“如你,如我,都会看见。”
舒莞说完这番话,便起身拿起放着饺子的碗,从小口吃,变成了最后的狼吞虎咽,眼泪滴落在碗里,消失不见。
“王希孟,新年快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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