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泽完全没想到自己走后医院门口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对话。他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穿梭在闹哄哄的市场人群中,想着买好晚饭食材赶紧回家。
所幸雲景台地理位置还算好,从任意一条路都可以直达正门或后门。岑泽在夜晚热闹的菜市场里被推挤着,好容易瞥见一个缺口走进去,抱着试探的心思走下去才知道这是那条最弯绕的小路。
初冬的夜安静又萧条,长长的巷路只有他一个人,两边开着的商店门面排列着,也整齐划一地贴着封条。沿街都还是老式的白炽灯,苟延残喘地闪着,雨丝在底下闪着亮色的虚影。
这条街的店面也很丰富,一眼望去饭馆、手机店、五金修理应有尽有。但从来没有哪一间店真正在这条街上做起来过,不是几个月门可罗雀便是赔上大笔欠款。
随之高楼层的住宅区似乎也空了很久,好像是因为曾经出了一起挺恶劣的案子。本着一些莫名的避讳,住户也就跟着陆陆续续地搬空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规划。
岑泽垂着眼沿着潮湿的墙体走,借着忽明忽暗的灯色他依稀能看见积起的雨水沿着大片的苔藓流下。
余光中背后的路灯依旧在闪,暗角处似乎站着个黑影。
岑泽不由得想起今早乘电梯时同事们低声谈论的近日失踪人口案件。可不知怎么,他却提不起一丝害怕或是紧张的情绪。
心下情绪寡淡得很,他继续往前走。
这街太寂静,头顶的灯破破败败,岑泽仿佛能听见电路滋啦作响,甚至透过淅沥雨声也能听到身后那位鞋底踩在水里的声响。即使他知道那不过是自己大脑投射的虚假影像。
正出着不合时宜的神,便感觉到肩膀被人揽住。岑泽下意识抬手往后击去,手肘却被稳稳托住。
岑泽偏头还未看清来人,温沉的嗓音就贴着耳尖落了下来:“是我,别怕。”也许是因为刻意压着,这声音在嘈杂雨声里听来带着点微沙的颗粒感。
没怕。他想反驳,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
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垂了眼睫,他像是倏地被拉进昨夜的梦里,看见那一双深灰色的清透瞳色。格外陌生的气息就这么从身后拢上来,强势却不带有半点侵略性…倒更像是一个很轻的拥抱。
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并不排斥。
天空响起很轻的一道雷。岑泽回过神,压着心里那股后知后觉漫上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拧着眉开口:“鹤予?”
“是我。”鹤予似乎笑了一下,但很模糊。岑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
鹤予收了托着他手肘的掌心,两人便就着这个肩并肩的姿势沉默着前行。一片莫名微妙的气氛里,岑泽这才迟钝地注意到他还撑着伞。
也是,毕竟应该没有第二个会像他这样淋着雨回家。
黑色的伞身不算多大,是刚好能站下两个成年人的尺寸。岑泽也就不再刻意与鹤予保持距离,扶正了偏向他的伞杆。
鹤予垂眸看着他帽檐下冷冷绷着的小半张脸,弯了一下唇角。
长高了,却还是瘦。
小时候虚张声势冷巴巴不让抱,现在是真的不让人碰了。
但还是很可爱。
堆积起的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晶莹的一串,鹤予的声音响起来。
“走了。”
岑泽清楚他说的是谁,淡淡应了一声。
“你家在哪?”鹤予又问。
岑泽刚松开的眉再次拧起来,明显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鹤予似乎是能料到他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语气也散漫:“别多想,送你回去而已。”
他的手指绕过他脸侧,曲起的指节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要刮蹭他的脸,岑泽都准备好躲开了,最终却只是被撩了一下他帽子下翘出的已经被雨打得湿透了的一缕发。
他不动声色看着那只手收回去,听见身边的人说:“容易感冒,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忘了。”岑泽松了身上绷起的那股劲,说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他真有随身携带雨伞的习惯一样。
鹤予挑起眉,未置一词,看起来没信。
到了小区楼下,岑泽刚走上一节台阶又折身看向还站在雨里的鹤予。他站得高,单薄的眼皮垂着含了点远处的光,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最终不咸不淡来了句:“今晚谢了。”
鹤予施施然应下:“不客气。”
岑泽点了点头,刚转身准备上楼就听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又来了句:“不请我上去坐会儿?”
岑泽面无表情偏头回去,硬邦邦地拒绝:“家里乱,不了。”
从买了房那天开始,他就没做过带客回家的打算,家里乱什么的不过是随口扯的谎。
鹤予笑起来,晃晃手机:“那留个联系方式不过分吧?”
“……”
岑泽最终绷着一张臭脸接过他的手机,重手重脚地输入数字。
鹤予接回手机点了几下,他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在鹤予的注视下同意了好友申请,岑泽看着那一框简单的纯色头像。
“备注岑泽。”
在他以为这人终于满意了要走人的时候,鹤予又弯着眼睛低头来问他:“话说回来,上次怎么打个招呼就给你吓跑了?”
岑泽顿了一下,抬起冷眼看他:“……”
你再说一遍?谁被吓跑了??
突然有点后悔给了这人自己的联系方式了怎么办,能拉黑吗?
被这么气了一通,直至上了楼背身锁了门,他才突然想起本来是要问什么。只得又摸出手机发消息问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走了那条路的?
那边回的很快,是条语音。岑泽静默片刻,摁低手机音量又调成听筒模式才凑到耳边,鹤予的声音没什么停顿地响起来,在安静的客厅里还是显得突兀。
岑泽揉了一把发麻的耳根,嫌弃地把手机挪远了些。
他说:“我当时也在市场那边,一抬头就见你一个人往黑布隆冬的巷子里钻。”
鹤予的语音背景里是嘈杂的雨声,本就因为电子处理而有些失真的嗓音带了些别样的质感,像是伏在他耳边说话。
是那种能让人慢慢放松下来的音色。
挺适合当心理医生的。岑泽没来由地想。
聊天框又弹出一条语音,顺着播放了出来。
“夜宵店的老板跟我说最近不太平让我早点回家。”他言语间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不放心,我就跟着你进去了。”
语音播放结束。岑泽手指悬在键盘上顿了半晌却想不到该说什么,最终只发了句客套礼貌的“注意安全”。
简单冲过澡,岑泽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顺手滑开才知道鹤予又发了消息过来。
一条“好”。
一条“我到了,别担心”。
两条消息间隔了13分钟,最后一条是3分钟前的。
谁担心了?
岑泽默默腹诽着,摁灭了手机擦着半干的头发慢吞吞走到窗户边没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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