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芳驮着青,艰难地一步一停,求助于汨罗江边的山神——真。真早已收到了魄的通知,在此等候着。

所幸真所处的山只是个小山丘,芳很快见到了真。

“可否为我妻子求一把同心锁?”

“别!”青气息渐微,仍试图制止芳。

真闭目打坐,仿佛置身事外。芳只好暂且放下青,跪在真面前:“上神,小人自知一生作恶多端,早晚该自食恶果,可眼下实在无法抛下尘世受天制裁,小人多活一日都是苟且,可他人不一样!”话毕重重磕头,磨破了头皮,鲜血染红了乌发。他眼眸中倒映着真的身影,这双眼睛往日温柔如恬静湖水,只有今日如同波涛般翻涌着。

“既如此,我赠你二人一人一把同心锁。她感受到的,你也同样会感受到,九九八十一日后,若你二人都没死,且都未抛弃这段缘分,同心锁会让你们找到彼此。”

“上神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只愿来生侍奉于汨罗江岸,生生世世……”

“我不愿意。”青忽地开了口。

真微笑着摇扇,坐下来继续打坐。

芳可管不了她那么多,慌忙接过锁,只是仔细一看时,上面写着“同命锁”。

“同心锁不可勉强任何人,我也拿它无可奈何。你是情道中人,本不该来向我寻这物件。”

“谢过上神。”佩戴好锁的青恢复了气脉,芳见青大有好转,又重重跪谢了真。

“你在这儿等着我,有子婴,还有族兄们。我已拜托子婴照顾好你。公主们难缠,不理她们就好,千万不要孤身而去。”芳千叮咛万嘱咐,才堪堪地随军队出发向邻国求援。

青才从重伤中恢复过来,气息仍微弱,她不得不躲在一处不容易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休养。同命锁挂于胸前,执起来仔细观摩,锁上盘踞着一条蛇,背面还有一个龙角。

亡城后,幸存的居民们与王公贵族一起被暂且安置在了这儿,青听见帐外吵吵嚷嚷地正讨论着什么,便出去看看热闹。

“听我之言,定是湘水女神作祟。”

“只听过湘水神,哪来的湘水女神?”

众人哗然大笑,只留一个青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刚想走上去安慰下他,青年一见她却立刻跑开了。

青这才发现芳为自己换上了贵族的装束。

子婴走过来,询问起青有关芳的消息:

“你可知……”

“不会连你也不清楚。”

“这……”子婴摇摇头,“事物太多,这会才安顿好公主们,夜里还要去营外巡逻。”“若嫌这住处不好,我安排你住过去,管它三七二十一,先王已故,谁还敢不承认你的身份?”

“你懂我的。没意思。”青笑着说。

子婴皱了皱眉,“招呼也不打一声,连去向都难打听。”

青沉默了会,“他会回来的。”

今日吴王螭的宫殿高堂满座,众人正等待着囚徒遗进献他口中的“绝世珍宝”。

只见遗手持一把用草编成的剑,众人皆知这为他心灵手巧的妻子所作,螭懒洋洋地想看看遗又会耍什么花招——他从来不把遗放在眼里,更别提他进献的什么东西了。

殿外有士兵将遗拦了下来,必须检查草中是否藏有暗器才肯放行。

遗见状,只得在殿外停驻,等待吴王指令。

瑱倒是极为重视遗的进献仪式,他早早就来此等候,并且穿上最正式的华服。

“王上,不可怠慢。”瑱抱拳欲劝说吴王。

“你前几日不是告诉寡人,不要太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吗?”螭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上,遗虽狡诈,却乃博学之人,他的话不一定为真心,但总归有出据。且臣听闻这草并非一般的野草,本为臣家乡汨罗人祭祀上天所用的茝,王上可亲眼一睹。”

“草?”螭笑了起来,“区区草而已,难不成是大夫你想食草?”

众臣哄堂大笑,瑱满面通红,仍尝试着请求一见。

“王上,这草来得不易,花费数道工序,几番挑选才余下一些,王上难道不好奇他如何拿到的?”

思索着遗这段时日应该被老老实实地关押在牢中,按时搬运着马棚的枯草,那他是如何拿出瑱故乡的草上贡的?想到这儿,螭立刻正襟危坐。

“不许搜他身,放他进来!”

遗分别向两个侍卫欠了欠身,弓着背捧着草剑入殿,一路都有持剑举矛的士兵紧随着他,以防他身怀暗器。

遗将草剑放置于殿中央,随后像以往一样,被两个卫兵押着跪在远处。

螭对草毫无兴趣,他只怀疑遗可能曾经越过狱。

“壮士断腕不俯首,堂堂男儿,七尺壮汉,为何今日何事都要乞首示怜,我记得那时的你,在战场上飘逸夺人,一骑当先,连父亲都说,越王有个你这样的儿子,才使他正视起越的土壤多么良沃,幅员多么辽阔。”

那个我,去哪儿了?

遗有些恍神,不自觉认真回想了下亡国前的自己,无忧无虑,或许此刻正在苎罗江别采拾野花装饰战马……思绪越来越飘远,遗不自觉想给自己一巴掌,每次面对瑱,遗都总是不自主开始游魂。

“奴以为,是吴王您的仪容威严,正气凛然,令人不敢正目。”

螭不言语,吩咐周边卫兵拆开草剑。

瑱制止道:“不可,制成此剑要花上许多心思,遗一介莽夫,不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技艺,只可能是他的妻子——巫女捐所制。”

瑱当场点破了捐为巫女之事,遗一时间心慌不安,又不敢表露分毫。

“有道理。”螭点点头,“那就大夫你来拆。”

“遵旨。”

拆剑前,瑱特意到遗面前欠身请示:“擅动汝妻之心血,请代我赔罪。”

遗亦欠身表示接受。

瑱轻拆开剑,一边在心中默记草的数量,渐渐有许多人骨冒了出来,皆是碎的,看上去是被人或动物果腹后的弃物。

瑱明了,转身对螭言:“王上请看。”

待螭观赏时,他却产生了幻觉,仿佛见到了几位身着华衣的人翩翩起舞,若只是看见了这,那倒也没什么,可他似乎已身临其境,所处的殿堂比自己所居的要更加巍峨庄严,装潢更加富丽堂皇,且殿中有许多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阵阵清香,更令他流连忘返,痴迷不已的是,他竟感到自己头上长出了龙角……

瑱和遗都在一旁等待着。

幻境结束,螭目光呆滞,旁边的侍卫高轻咳一声,螭才回过神来,整理衣冠。

“这就是你所说的珍宝?越也未免太寒酸了些,搜寻半年才找出这么些弃物来,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且听奴解释。”

遗还在猜测螭到底看见了什么,他偷瞟了一眼瑱,他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只静默等候。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从何处弄来的草?方才寡人看见的,可是汨罗王的宫殿!”

见螭所说的与自己猜的**不离十,遗暗自松了口气,结结巴巴地回复:“回王上,奴在苎萝江边采摘到的。”

众臣窃窃私语:“苎萝江边早已寸草不生,从何而来的草。”

“王上若不信,可派人在月出之夜守候在那,江边会生出一些草来。”

“还想狡辩!”

“王上,此言不虚。”正当螭欲继续揭穿遗时,瑱又出来制止了。

“既如此,先将他押回去,寡人与诸爱卿商量后,再判你的罪。”

“多谢王上,多谢王上。”

螭回了内殿,召集亲信向他们诉说自己所见的幻境,瑱见螭对汨罗国兴致正浓,便向他诉说起自己住在汨罗江畔时的旧闻。螭一向不听他人劝说,瑱却是个例外,即便他说的还是螭最厌恶的鬼神之道。

听了半日螭越发觉得没趣,再是瑱他也忍受不了了,他反问瑱:“就靠这些取道。”

瑱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只得告退而去。

夜里螭辗转反侧,梦见自己成了汨罗殿中的神,且头上还有龙角,再也无人嘲笑他是只假龙……

第二日螭瞒着瑱召来遗和捐,命令他们必须在二十日之内将幻境之景演出来。

遗和捐一头雾水,他们也不知道螭到底具体看见了什么景象,二人只笼统的知道,大概为祭祀的典礼。

于是遗和捐连夜搭台,召集奴隶们演了一出跳神之礼,螭观后大怒,遗因此被惩罚多拉了一天的牛车。

“没用的东西,连汨罗王的祭礼都不了解,为何不去问问瑱呢?”小青龙嘲讽他们。

遗当然不会问瑱了,这是他一辈子最不愿低头的人,每日在堂上受够了他的折辱,竟还要低三下四去请教他?

捐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最终只得动用巫术寻找答案。受控制的巫灵告诉她,往鹊山去,那里有她要寻找的答案。捐和遗在螭的步步紧逼之下,走投无路,只得再度幻作鬼形,寻找鹊山。

青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见芳一直不回来,公主们又千方百计迫害她,子婴虽尽忠尽责,可繁忙的事物又使他脱不开身。青无法忍受他人嘲弄与侮辱,夜里静悄悄踏上回南蛮的路。

刚出了营地没多久,就遇见一个无脸白发,嗓音低沉的老人,他絮絮叨叨告诉青他如何遭受亲人的出卖而瞎了眼,又询问青回家的路,青猜测他故意忘记了生前被亲人背叛的痛苦,故而有意忘记了家的方向,青指给了他。

又行了几里,遇见了一个手提着头,走路一蹦一跳得女孩,女孩个头比她矮许多,青不由自主地喊:“妹妹……”女孩愣了一下,发出魔鬼般可怕的笑声:“妹妹?你算什物?”话毕疯狂地追着青跑,青只得使出浑身解数逃跑。她猜测,这是个因错杀了女孩而愧疚一生,死去仍记挂女孩的亡命徒。

再行几里,只见眼前出现了一面城墙,青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望了望来时的路,竟已全然消失了,“那就只有走这儿了。”她告诉自己。

还未进城门,却见一女子出现在城楼上,翻身而坠,青停了下来,驻足观看这一瞬。

“城楼太矮,你不会死的。”

那女子竟真的站了起来,她朝青走来,二人交谈了一下。

“有幸相识,吾名菁。”

“吾名青。”青微一颔首。

“这么深的黑夜,敢问你去往何方?”

“我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想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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