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
渐灵朝支着下巴想：这么难得的提高修为的机会，薛问洲竟然不叫上自己？
莫非是想步入正途了？
可这场混乱的关系中，他有退路，自己却没有。
薛问洲天赋出众，即使不走双修这种捷径，依然能登上实力巅峰，可自己不一样，他若是不在这一年内，抓紧时间提升法术，明年的弟子大试不能夺得风头，就再得等上五十年。
五十年，或许对于旁的修炼者来说不值一提，可与他而言，实在太过于漫长且危险了。
他取出件月白色的衣裳披在身上，显得腰身修长，眉目含波。
渐灵朝对镜自鉴了一会儿，他对自己双招惹了许多麻烦的眼睛颇为苦恼不满，便往头上套了顶帷帽出门。
飞来峰的修炼之地尽在东山群峰，与他的无名西山相距甚远，他以前从来不去，可自从当初撞破薛问洲练功走火入魔，二人阴差阳错开始这段关系后，每逢薛问洲修炼，二人便会同处一洞共同“修炼”数日，修炼之后，薛问洲修为大增，他的法术亦精进不少。
除了闭关修炼之外，东山鲜少有人踏足，但也正因如此，东山数峰被列为禁地，只有被特许的人或有闭关需求的弟子才被允许进入。
东峰山上多是闭关者，为了避免有人趁虚而入，所以山上规矩良多，严禁使用法术便是其中之一。
渐灵朝熟练地凭空划了个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到了东峰山脚下。
山上阵法交错，一脚一步都需按阵而行，好在渐灵朝记忆不错，在第一次薛问洲带他进入时，就已经将阵法完全记了下来，所以哪怕此刻一人前行，也算游刃有余。
山路陡峭曲折，徒渐灵朝徒步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累出了一身薄汗，他找了一块树荫下的石头，休息了约小半刻钟，刚准备起身，忽瞥见两道身影。
他不过无名子弟，自然没有资格进入东峰，如今借用的也是薛问洲的传送令，若被人发现了，不但不好解释，说不定还会给薛问洲带来麻烦。
想至此，渐灵朝急忙匿了气息，闪身躲进了树丛中。
“说了不来不来！你非要来！现在好了吧？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
“就当锻炼身体了,”练素雪抚着心口看了眼蜿蜒曲折的小路，神色怀念道，“你说这路，咱们多久没走过了。”
薛隐锋看了眼匿在山雾里若隐若现的峰顶，板着的脸终于柔和了些：“这年头了，谁出门还走路？”
练素雪嗔怪地看他一眼：“也就你敛华仙君架子大，我可听说人家凌极仙君如今四海云游，都是徒步亲行呢。”
“那小子自来就是这个样子。”薛隐锋倾身过去，扶住练素雪的手，叹道，“有福不知道享，惯爱自讨苦吃。”
练素雪轻拍他手，躲开，啧声道：“别让人看见，惹了笑话！”
话还未落，练素雪脚下一滑，险些跌落坡下，薛隐锋手疾眼快将她拉回。
“这深山老林的，哪有人看见？”薛隐锋不大高兴地说，若从面貌上看，他也只有三十岁左右，五官也算俊朗翩翩，唯独眉眼间多了几缕严正清肃，平时不说话能把人吓得直发抖，可这时独对爱妻，便褪去了对外的威严，连语气失了几分正经道，牢牢将练素雪的手牵住，“再说了，我们数百载夫妻，做什么不是名正言顺，搭个手而已，怕什么人笑话？”
练素雪轻骂了一句，二人半牵半拥着消失在了小路的拐弯处。
渐灵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时失神。
他没料到敛华仙君夫妇竟还留在飞来峰，更没想到薛问洲竟会挑个父母双在的时间闭关修炼。
他眼下反倒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山了。
若发现自己和薛问洲的关系，依华仙君他的性子，恐怕会当场劈了自己。
小心驶得万年船，渐灵朝毫不犹豫地转了脚，结果一回身，对上一双幽蓝中带着点儿赤红的眼睛。
他惊了一瞬，连忙退开几步，才发现不过是一条勾搭在树枝上倒垂着的青蛇，正吐着信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渐灵朝从小便知道自己招动物喜，小时候春风楼里姑娘们养的狸奴惯爱围着他脚边打转，醒来时总有几只横七竖八躺压在他的身上，打着轻酣，他还记得晏京当时有位贵公子极其喜爱携猛犬出行，有一日路过春风楼时，自己被猛犬猝不及防掀翻在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必死无疑，可那最后，那狗也是把自己按在地上，张开满是血腥气的血口，小心翼翼舔了舔自己的脸。
他劫下余生，不少婆婆都夸他好福气，那时他也这样以为，并且暗自欣喜，可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体质使然。
这具极阴之体，是天生的炉鼎，连人都喜欢，更何况畜生呢。
不过比起从前那些不怀好意甚至伤害过他的人，他明显更喜欢后者，毕竟动物只是单纯的喜欢，更不会行着喜爱之名，行伤害之事。
那青蛇不过二指粗，蜷挂在树桠上，倒垂着身体，偏头和自己对视。
渐灵朝一伸手，它就顺着胳膊爬到了他肩上，柔软的肢体严丝合缝地贴着渐灵朝光洁的脖颈，神情颇为享受。
浑身燥热得到缓解，渐灵朝也很满意，他捋着青蛇垂在胸前的尾巴，若有所思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青蛇稍稍矮他平行视线三寸左右，歪着的头点了点。
渐灵朝惊喜道：“你听得懂我讲话？”
青蛇又点了点头
如今天道未开，灵气稀薄，又逢和平之世，妖物难以作恶，不能吸食人的精气佐以修炼，故而能开化的灵物便是少之又少，便是偶然开智，妖类未受驯化，极易凭着本性作恶，一旦坏了本性，就会被几大仙家哄抢，拘押在驯兽塔内，等待恶性洗去之后，成为仙家子弟的灵宠。
所以能自己得到一只开灵宠物，是一件非常可遇不可求的事，这么多年来，渐灵修养过的灵宠不计其数，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只黑蜘蛛。
不过从今以后，它便有伴了。
渐灵朝想了想，偏头认真道：“就叫你爱爱，如何？”
小青蛇眨了眨眼。
“既然你也同意，那此事就如此说定了。”渐灵朝拍了下它的头，击掌为誓，“你还有个哥哥，大名可可，小名黑鳏夫，你想不想见他。”
青蛇摇头。
“真是兄友弟恭，”渐灵朝抚掌称赞，“那我们就快些回去吧，”
“……”
此行虽没助长修为，但也算收获颇丰，渐灵朝非常满意，正想转脚下山去，小青蛇却不肯了。
“怎么？”渐灵朝看着缠绕在树干上不肯松动的尾巴，神情颇为苦恼，“你不会是想我陪你住在这老林里吧？”
小青蛇摇摇头，攀上树枝爬走了。
渐灵朝唯恐丢了灵宠，连忙提步追了上去。
小青蛇爬行得并不快，似乎是在故意停留等自己追上，渐灵朝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这山中还有别的开灵动物？
可眼看着小青蛇去往的方向，他心中又犹豫起来，那片林子是禁地，当初薛问洲带他来时，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踏足那片密林。
他本就不被允许进入东峰，若再被人发现进入密地，难免对明年的弟子大试有所影响，再顺势牵出他和薛问洲的关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向来做事缜密，此刻绝不愿在这种事上冒险，灵宠固然重要，可一个体面的身份对他而言更是珍贵。
他叫住小青蛇：“等等！”
小青蛇顿住，回头晃着个圆脑袋看他。
“来这儿不来找我，反而想进入密林，渐灵朝，你胆量见长啊。”
忽然声音响起，渐灵朝猝然回头，对上了薛问洲阴郁的眼神。
敛华仙君不是刚上山？他们此刻不该是在父子谈话吗？怎么在这儿？
“不是……”渐灵朝心头疑惑万千，但现下最怕渐灵朝误会，便急忙解释道，“我没想进去。”
话落，他也觉得这解释太过苍白，可当下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没有什么有力证据证明，只能抿了抿唇。
“为什么来了不来找我？”薛问洲不愉地盯着他，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密林入口。
渐灵朝松了口气，“敛华仙君不是来了吗？万一被他撞见……”
“他估计巴不得呢。”薛问洲嗤笑一声，又抬了抬下巴冲那片密林道，“离哪儿远些，别没事乱逛，里面乱七八糟东西多得很。”
没想他竟会关心自己，渐灵朝惊讶地抬头。
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夸赞过这双眼睛——漂亮、纯净，总让人忍不住溺毙其中，忘记许多愁。
被这么一注视，薛问洲也觉得刚才的郁闷少了些，他口吻温和了些：“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渐灵朝道：“没想到你这么信任我，万一我进入这里是别有用心呢？”
薛问洲闻言顿住了上前的动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像是终于想到了这个可能，认真思考起来。
察觉到自己失言，渐灵朝有些懊恼，自己刚才似乎才得意忘形了些，他正想补救两句，却见薛问洲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神色微变，甚至有些惊恐。
他心头一顿，连忙回头，却见是小青蛇去而复返，落在了他的肩头，像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没跟上去。
想起薛问洲似乎是有些惧怕这类动物，渐灵朝连忙按住小青蛇的头，将它收入了袖中。
薛问洲视线落在他袖口，嫌弃溢于言表。
“刚收的灵宠，还没来得及放回去。”渐灵朝解释道。
薛问洲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最终只叹了句：“罢了，你向来讨这种小东西喜欢。”
渐灵朝立刻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体质特殊，他不想再惹出麻烦，所以从没对薛问洲提及过自己的体质。
若是让他察觉自己是纯阴之体，知道这么多年来的情难自抑制，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质的特殊作用，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怎么面色这么难看？”薛问洲无奈道，“又不是不让你养。”
渐灵朝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理好了神色：“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恐薛问洲察觉异常，也顾不得双修不双修的事了，只想远远地躲起来。
薛问洲抓住他的胳膊，眉头一挑：“怎么还长脾气了？”
“我没有……”渐灵朝只是无力解释，“万一敛华仙君……”
“呵！放心！”薛问洲道，“他们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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