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想起来了。
那是她**岁大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客,爷爷很高兴,说他的老战友要来看他了,老战友是来了,还带了个调皮的大孙子,抢她的玩具,拿雪砸她,骗她爬猪圈......
是个可恶的家伙。
最气人的一次,他和大院里其他男孩踢足球,她在旁边当啦啦队,可她讨厌他啊,自然不给他加油,连水也不给他递,看他顶着大太阳在场上跑来跑去,热的跟小狗一样吐舌头,她终于笑了。
笑还没结束,一个沾满尘土的足球就砸到了她背上,她天生平衡不好,即便撞的力度不大,她还是摔了,磕到了凸起的砖头上。
门牙掉了,嘴也豁了,缝了三针。
陆嘉一直忐忑的观察秋瑟,见她大概想起来了,立马两手合十,小狗拜年似的赔罪:“那时候人蠢,做事太虎,对不住啊。”
想起陆嘉是谁,秋瑟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当年的事她也有错,而且因为那事,陆嘉被他爷爷狠揍了一顿,跪在院子里晒了三天,差点成人干,她心里的气早就散了。
可她更怀疑了。那样一个张扬的、放肆的人,居然成了治病救人的医生?这真的......靠谱吗?
好似看得到秋瑟的心声,陆嘉很快就表现出了自己专业的一面,打开电脑接诊界面,口罩也戴了回去:“好了,旧叙完了,说说正事吧。”他收敛了神色,“把你之前的报告给我看看,顺便说说情况。”
看到一指厚的报告单时,陆嘉明显吸了口气,他左手快速的翻了翻那一沓资料,然后看向秋瑟,和刚才不同,此刻他的眼里没了笑意,添了些看不懂的情绪,眉头也拧着:“你不怕把血抽干啊?”
“......什么?”秋瑟还在心里酝酿着措辞,陆嘉的话把她问懵了,刚组织好的语言飞了,“怎么会抽干,我的血这么多。”
陆嘉抬头扫她一眼,摇摇头,继续低头看资料。他看的很快,比一目十行还快的那种,几分钟后就看完了。
秋瑟虽然不信任他,但好歹是正规医生,而且这家医院的生殖中心名气很大,她心里总是抱着三分期待的:“怎么样?”
“为什么都是你的?我只看到一份精.液检测报告,还是五年前的。”陆嘉眼睛微眯,拉近椅子,“他还能勃.起射.精吧?”
秋瑟一瞬间脸色爆红,磕绊着辩解:“当......当然能,很厉害的。”
陆嘉“哦”了声,“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再来检测一下?”
“他没问题啊,是我的问题。”秋瑟立即说,“我子宫内膜太薄,还......”
“你只需要说情况,结论是医生下的。”陆嘉从厚厚的报告中抽出一张,指着上面的内容说:“你的激素检测做了二十多次,只有两次雌二醇偏低一点,这说明不了问题。”
“彩超......”秋瑟忙提醒他。
陆嘉撇她一眼:“彩超和宫腔镜都显示你的子宫内膜偏薄,但我看了你做的这么多次报告的结果,范围大概是5-9mm,确实比正常范围偏低一点,但这并不一定就导致不孕。”
秋瑟尽量让脑子转的快一点,可她就像生锈的铁皮,不管怎么打磨,终究还是磕磕绊绊的,不顺滑,她嗫喏道:“可他们都说......”
陆嘉知道她想说什么,声音放缓了些:“他们会说什么话我很清楚,你好好想想,有哪个医生明确告诉过你,子宫内膜薄就会不孕吗?”
没有,真的没有。秋瑟不知道怎么办了,声音里带着委屈和痛苦:“那为什么就不怀呢?”
“你们夫妻生活......”说到这里,陆嘉想起刚才那句“很厉害的”,突然转了个问法,“频率一般是多少,每周。”
“两次。”这是道送分题,秋瑟回答的毫不迟疑,“周三和周六。”
陆嘉摇头轻笑,笑着笑着就发觉不对劲了:“是你强制规定的,还是他自愿的?”
“......有区别吗?”
是没有太多区别,可陆嘉却鬼使神差的说:“自愿的话,受孕率更高,生出的孩子也更聪明。”
本以为就是句随口的敷衍,听到秋瑟耳里,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陆嘉发现她开始发抖,先是放在包上的手,后是上身,最后,她整个人都细细的颤动了起来。
“秋瑟,怎么了?”
陆嘉发现她太不对劲,从桌后绕出来,抓住她的胳膊,把人转向自己,“你别吓我,是我说错了,骗你的!”
不管他说什么,秋瑟的眼睛都直勾勾的,漆黑瞳孔映照出陆嘉此刻慌乱的神色。
一把拽掉口罩,徐嘉顾不上别的,把人抱起来放到检查室的床上,湿了毛巾,给她擦手、擦脸、擦脖子,最后,他用毛巾盖住了秋瑟的口鼻,没敢用劲儿,只是虚虚的压着。
毛巾湿了水,空气进出的通道被阻隔,秋瑟很快就被强烈的窒息感拉了回来,她眼睛睁大,惊恐的推开压住毛巾的手,大口的呼吸,如一个溺水的人。
陆嘉也长长呼出口气,头垂着,两手撑在检查床上,把秋瑟围在中间,保护的姿势。“你吓死我了。”如释重负的声音,伴随口水吞咽滑过喉结的轻响。
手臂突然被紧紧抓住,陆嘉诧异抬头,对上了秋瑟湿漉漉的眼,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哀伤:“会生出傻孩子吗?像我一样的,傻子。”
一瞬间,陆嘉真想给自己一拳,当年看她哭着缝针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给了自己一巴掌,二十多年过去,他怎么又混蛋了啊......
“不会的,我骗你的,真的。”
陆嘉懊恼的很,拉着秋瑟的手腕,凑到自己脸颊旁,“打吧,出出气,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他真没想到,只是一句玩笑话,就能让秋瑟哭成这样。
秋瑟不打他,把手抽回来,别过脸去,真生气了。
陆嘉抹了把额头的汗,又贱兮兮的凑过去:“可别告诉秋老,不然他准要跟我爷爷告状,那我就真的完了,他老人家一定能从深圳飞来江城,赏我一顿狠的!”
秋瑟烦他的没正形,推开他,从检查床上下来:“你到底能不能治,不治我就走了。”
“你想怎么治?”陆嘉跟着她出来,斜靠在办公桌上,他不敢再嘴贱:“我听秋老说,这几年你没少吃药,中的,西的,甚至不靠谱的偏方,对了,针也没少扎,但都没效果。”
“就因为没效果,才来的。”秋瑟一手拿包,一手把那沓资料装进去,也不看他,显然还在生气,“你果然是个庸医,爷爷就会唬我。”
陆嘉气笑了。
他一个哈佛医学博士,手中拿着一堆生殖相关SCI和科研创新报告的海归高材生,回到国内也是一号难求的医院栋梁,到了这人嘴里,就成了庸医?
很生气,但他怕她,小时候就怕,现在还是怕,虽然只是个脆弱如瓷瓶的傻女人,可他就是怕,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
他没为自己辩解,顺着说:“是,那秋小姐,我这个庸医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个饭,算是赔偿你的挂号费?”
秋瑟瞪他一眼,很凶:“120,你直接给我,现金。”
得,这是连他的好友申请都一并拒绝了。
陆嘉越笑越大声,伸手看了看表,五点整,他倾身关电脑,拖白大褂,洗手,然后清清爽爽的站在秋瑟面前。
“走,海滨广场。”
说罢,他直接推着秋瑟出了诊室,转身关门,一路带着人到了地下停车库。
哪能真的不去呢?秋瑟确实不通人情世故,可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人家给自己看病,虽然是个庸医,好歹是旧交,刚才还被自己吓到了,饭总是要吃一下的。
来的是一家私菜馆,味道不错,秋瑟默默在备忘录记下地址,想着哪天带褚云平来吃,他爱吃辣,肯定喜欢。
两人的小包厢里,陆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还行吗,都成香肠嘴了。”刚才点餐的时候他就想说了,“我记得你口味随秋老,很淡啊,什么时候这么重口了?”
秋瑟认真嚼着肥肠,吃完还在备忘录上写:还可以,有点咸了。按灭手机,她才说:“你别管我了,想想怎么让我怀孕吧。”
陆嘉一口酸梅汁咳的惊天动地,等终于平复下来,他无奈的看着秋瑟,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狠狠咬了口紫薯包,小猪的头一下就进了肚子:“没想过试管?”
拿筷子的手一抖,秋瑟头压了下去,声音闷闷的:“我怕疼,取卵子太疼了,褚云平也不愿意。”
褚云平,名字他刚才在报告单上看到了,可不知道怎的,从秋瑟嘴里说出来,总觉得那三个字滑溜溜的,温热的,含着情,带着缱绻。
那人平时听她喊自己名字,真的不会......起反应吗?
陆嘉一口菜吃的没了滋味:“他不愿意,是怕你受苦?”
“是......吧,”秋瑟抿了抿红肿的嘴,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口,“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的?”陆嘉总觉得这话很怪异,“你不信他说的?”
这一次沉默了更长时间,秋瑟好像在做什么很纠结的决定,最后她摇摇头:“信,我信他。”
她相信褚云平有那么一点心疼她,第一次取卵的时候,他一直皱着眉陪着她,手紧紧抓着她的,像真正的恩爱夫妻那样。
“我想问你个事,”秋瑟还是那样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嘉觉得她的头更低了。
“你说。”
“吃药......会不会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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