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争吵

颀长的身影已经走远,撞击声传进朝恩耳朵里,像一棒槌敲开天灵盖,火气儿悉数泄出,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朝恩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坐了会儿才跟着人流往学校走。爬坡时裤底一热,她突然就恍然了。

原来是大姨妈提前来了,怪不得今天这么暴躁。

朝恩速度奔回教室,书包里有备用的卫生巾。进后门时,教室内只到了一小半的人,但仍沸沸扬扬,嘈杂不堪。

看到旁桌没人时,她莫名松了口气。

朝恩来初潮时就痛经,刚才还犯倔吃了辣椒,在厕所里换着用品时已经隐隐感受到肚子的阵痛。

但这个时候,外边的谈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就随便问了句考得怎么样,她直接给我甩脸色。”说话的人一听就是李娟娟。

另外一个朝恩听不出是谁,应该也是一个班的。

她啊了一声:“她怎么这样?物理好了不起?”

李娟娟呵一声:“谁知道。”

“听说她天天学到半夜,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那个人顿了一下,对李娟娟道:“你要是像她这么努力,你肯定进年级前十了。”

李娟娟嗐一声,觉得无趣:“真不想努力,我也学不进去,我每天回家追剧追到两点,昨天我还通宵了。”

“你家里人不说你?”那人问。

“不说,他们不怎么管我的,觉得我开心就好。不然我为什么从火箭班转下来,就算我考倒数第一他们也不会骂我,”

“倒数第一?你开什么玩笑!你不听课都能考班上第一好吧。”那人叹了口气,“真羡慕你这种智商高的人,别人学到半夜,你他妈玩到半夜。”

“我悄悄告诉你啊,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上次考物理,最后一道题我是故意没做。”

“你为什么不做?”

“就不想做呗,反正我也不在乎。”

“……”

朝恩推门而出时,李娟娟和同行的人已经走远了。但李娟娟阴魂不散,第一节自习下课跑到朝恩跟前问知不知道不在座位的喻淮桉去哪儿了,朝恩说不知道。

李娟娟低眼看了会趴在桌上朝恩,伸手去扯她压在手臂下的卷子。朝恩这会儿肚子很不舒服,怕把卷子扯坏,便松了力。

“我的天你也太爱学习了。”李娟娟扯高了嗓门,唯恐周围人听不见,“这卷子你都做了!怪不得邓老师看我们都不爽,明明国庆只有六张卷子的,现在直接翻倍要发十二张。”

话一出,原本还沉浸在放假喜悦中的同学齐刷刷歪头看来,个个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佩服,全是无语凝噎。

朝恩将卷子扯了回来。

李娟娟勾了勾嘴角,问起正事:“喻淮桉逃课了对吧?”

朝恩将卷子折好塞进桌肚。

李娟娟拿着个本子不厌其烦地问:“他去哪儿了?”

班委加科代表每天轮值当纪律委员,但凡被候长斌逮住玩手机说话逃课的,如果纪律委员没有记录,就和违纪人员连坐。

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多数纪律委员都是睁只眼闭着眼,互相包庇。

今天的李娟娟显然是个例外,她握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做派非常负责。

“你要是不说,出了事候老师找我麻烦怎么办?”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去哪儿了?”朝恩还算心平气和地反问她。

李娟娟不饶人,非得和她杠,“你是他同桌,绝对会让你给他打掩护。”

朝恩:“你想象力真丰富。”

“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

李娟娟尖锐的嗓音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大家都往后门望,枯燥的校园生活需要调剂品,女生撕逼这种事最为人津津乐道。

“别没事找事。”朝恩警告她。

李娟娟眼睛倏地红了,嗓音陡变低弱,她一边哽咽一边说:“今天我管纪律,我只是问你喻淮桉去哪儿了,又没惹你。”

这副阵仗像她是那个无恶不赦的坏人,朝恩心情也随之降到了冰点:“我为什么必须知道,喻淮桉是叫我爹还是叫我妈?”

李娟娟被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在看到什么后,突然楞了一下,朝恩也下意识回头。

喻淮桉插着兜斜斜倚在门口,眼皮半垂不垂,姿态闲散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像是在等她们吵完。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朝恩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只有那一句“是叫我爹还是叫我妈”显得有些过分,但转念一想,男生之间不是都爱开玩笑叫对方爸爸么。

微妙的慌乱暂时被压了下去,但朝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鹤小天欲言又止的表情,也可能是喻淮桉抿得僵直的唇线。

铃声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喻淮桉坐下后没有说一个字。朝恩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和他搭话。

吃饭的时候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现在更是互看不爽。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睨旁人,他干净蓬松的后脑勺对着她,隐约可闻淡淡的洗发露香味,一如往常的青草气息。

只是白色瓷砖在冷光灯的照射下显得冰冷,连带墙下的人也显得有些疏远。

鹤小天转过来,塞给她一张小纸条。朝恩将揉成团的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他妈妈已经去世了,在他读小学的时候

朝恩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从小经历坎坷的她并不觉得没有母亲是一件多可怜的事,另一方又想起他曾被锁在教室一宿也没人找他。

他总是给她一种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在乎别人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感觉。

她胸口莫名发涩,这种感觉比腹部带来的坠痛更让人难以忍受。她犹豫了很久,用手指去戳他的肩头。

但在指腹戳碰到衣料的前一刻,背对她的人将脸埋得更深了,两只胳膊交叠掩在头上。

像是无声的抗拒。

对啊,道歉有什么用?当初宋春红跟她说对不起时,她并没有好过。

还不如不说。

大概是受情绪影响,第一节晚自习朝恩的肚子只是发胀,现在开始钝疼,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撑开子宫,不停地左旋右转,伴随着拉扯的撕扯感。

九月末的夜晚已经变得凉爽,她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的往下砸,鬓角全部被浸湿。她趴在桌面,蜷缩起身体捂住小腹。

课间候长斌来教室强调放假注意事项,卷子流水般一张张地发下来。他走后,杨思娜过来问她怎么了,朝恩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杨思娜秒懂。

杨思娜到处借塑料瓶,因为上次有健康讲座科普过用塑料瓶喝水的坏处,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改用了马克杯,杨思娜问了周围几个同学都没有,便跑到四大组去借。

最后还是无功而返,朝恩说:“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

话音刚落,刺啦一声,凳脚拖地。杨思娜目送喻淮桉离开教室后才问:“你刚刚和李娟娟怎么了?”

“疯狗咬人。”朝恩言简意赅。

杨思娜压低声音:“那喻淮桉呢?”看上去他也像是被惹到了的样子。

朝恩没有回答,有气无力地道:“我趴一会儿。”

杨思娜点点头,也不烦她了,回到自己座位。

教室里哄闹得不行,欢笑声、叫骂声不绝入耳,挪桌椅的刺啦声响不停刺激着神经,身旁时不时有人走过,带起一阵微风。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任何响动都显得微不足道。

直到朝恩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喧嚣尘世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才恍惚察觉到有人在用什么东西一直戳她的胳膊。

她转过头来,艰难地从臂弯里抬起眼,就看见喻淮桉伸着修长的手臂,手中握着一个瓶子。教室里的光线很亮,落在他脸上,白得晃眼。

朝恩下意识看了眼四周,仿佛再次回到沸反盈天的教室,苍白的脸颊呈现出困惑与迷茫。

腹部的痛感只增不减,她缓缓侧过脸,干涩的嗓子发出一句没有力气的疑问。

“干嘛?”

喻淮桉将瓶子搁在她手旁。

“热的。”

他鬓角还有汗水,微微滚动的喉结沾染了一片潮意,像是奔跑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课间比任何时候都过得漫长,嬉嬉闹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环境如此嘈杂,朝恩却听见了自己发紧的呼吸声。

她有点后悔说那些话了。

无论是在面馆说的那些,还是刚才的话。

她都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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