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叶南笙讲完，看向李哲和孙薇：“你们的专业领域，有什么初步想法？”
李哲开始侃侃而谈工程实现的可能性，孙薇则从社区文化营造的角度补充。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叶南笙听着，偶尔点头或打断，主导着讨论的方向。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默。
“视觉呈现部分，”她开口，打断了李哲的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默身上，“林默，你需要根据我们讨论的概念，先出几版情绪板和初步风格意向草图。有问題吗？”
突然被点名，林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她能感觉到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叶南笙的，带着审视和等待。
“没……”她试图说“没问题”，但那个“问”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没能顺利发出音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隔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李哲和孙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里透出一丝疑惑。
叶南笙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不耐或异样，只是平静地等了两秒，然后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仿佛林默已经完整地回答了。
“好。”她转向其他人，“情绪板是基础，需要尽快确定视觉方向。李哲，你负责的技术参数要尽快给到她。孙薇，你需要的文化元素符号也整理出来。”
她三言两语将任务分派下去，流畅地将刚才那瞬间的尴尬缝隙抹平，讨论继续。
林默低下头，心里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因为自己失态的羞愧，也有……一丝莫名的，对叶南笙那般自然解围的感激？虽然那或许根本算不上“解围”，只是叶南笙效率至上、不想浪费时间的一种表现。
接下来的讨论，林默更沉默了。她只是在自己带来的速写本上，快速地记录着关键词，勾勒着偶尔闪过的灵感碎片。
讨论接近尾声，方案初步定型。
“那就先这样分工。”叶南笙合上电脑，做出总结，“保持群内沟通，有问题随时联系。散会。”
她说完，利落地起身，第一个离开了隔间，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李哲和孙薇也收拾东西，笑着互相道别。
林默最后一个慢慢收拾好自己的笔和本子。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大楼，心里清楚，这个被迫加入的小组，尤其是那个叫叶南笙的存在，已经像一颗投入她平静心湖的石子，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涟漪。
而那阵因为叶南笙的强势和高效所带来的微风，此刻还辨不清，最终会将这涟漪抚平，还是……酝酿成更大的风浪。
小组讨论结束后，林默将自己埋首于项目中。
对她而言，用画笔表达远比用语言容易得多。她收集了李哲提供的初步技术参数和孙薇整理的文化元素，将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抽象的概念，在脑海中一点点过滤、融合、重塑。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台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书桌，林默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世界里。线条、色块、构图……她试图捕捉下午讨论时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将“未来社区”应有的温度、科技感与人文关怀，通过视觉语言呈现出来。
她画得很投入，偶尔蹙眉，偶尔又因为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而微微舒展眉头。那些在讨论桌上无法言说的想法，此刻在纸面上奔涌流淌。她画了不止一版，不同的风格，不同的侧重，直到手腕发酸，才抬起头，发现已是凌晨。
她小心翼翼地将几张最满意的草图扫描，整理成电子文档。犹豫了片刻，她点开了与叶南笙的私聊窗口。按照叶南笙雷厉风行的风格，她大概希望越快看到进展越好。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林默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多。太晚了，对方肯定休息了。她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正准备关电脑——
嗡。
手机屏幕竟立刻亮了起来。
【笙】：？
一个冰冷的问号。仿佛在质问为何深夜打扰。
林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指有些无措地悬在键盘上。她没想到叶南笙竟然也没睡。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解释，对方的消息又追了过来。
【笙】：文件我看了。
隔了几秒。
【笙】：第二张，左下角的公共交流空间结构，细化一下。明天早上七点，图书馆老地方。
命令再次下达，没有评价，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对她在这么短时间内拿出多版草图表示一丝惊讶。就像只是验收了一个预期中的结果，并立刻部署了下一步指令。
但“看了”这两个字，还是让林默心底某根细微的弦轻轻动了一下。至少，她熬夜的成果没有被无视。
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分。
林默带着细化后的草图和一宿未褪的淡淡倦意，提前到达了图书馆四楼。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以为她会是第一个。
然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了昨天那个位置。
叶南笙端坐着，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和摊开的专业书籍。她微低着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书页上，晨光勾勒着她清冷专注的侧脸轮廓，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静物画。
林默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放轻。
似乎察觉到动静，叶南笙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她。那眼神清醒锐利，没有丝毫清晨的朦胧。
“很准时。”她开口，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区域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合上书，推向一边，腾出桌面空间，动作流畅而具效率。
林默走过去，将细化后的草图放在她面前。
叶南笙拿起草图，看得异常仔细。她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点着图纸上的某些细节。
“这里，”她的指尖落在公共交流空间的连接处，“弧度的视觉引导性可以更强，考虑加入光影变化暗示动线。”
她的话语专业且直接，切中要害。林默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下意识地点头。
“还有色彩。”叶南笙抬起眼，目光从图纸移向林默，“你倾向于用的低饱和度色调，能营造宁静感，但缺乏社区应有的活力。尝试在核心区域加入小范围的对比色点缀。”
她说着，极其自然地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红色的绘图铅笔，在草图的空白处，快速勾勒了几笔。她画得很快，线条肯定而有力，虽然只是示意，却精准地表达出了她想要的效果。
林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叶南笙的画功也如此扎实。
“看懂了吗？”叶南笙画完，抬眼问她。
林默立刻点头。
叶南笙似乎很满意这种高效的沟通。她将草图推回给林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林默脸上，忽然问了一句与图纸无关的话。
“你晚上都不睡觉？”
林默一怔，握着图纸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不确定叶南笙是在关心，还是在质疑她的工作效率或健康状态。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习惯晚上工作，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摇了摇头。
叶南笙看着她这副沉默又有些紧绷的样子，没再追问。她放下咖啡杯，重新打开了自己的书。
“下午四点前，改好发我。”
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她便不再看林默，仿佛她已经完成了此刻所有的交流任务，重新沉浸入自己的世界。
林默拿着那份被叶南笙的红笔标记过的草图，站在原地几秒，才轻轻转身离开。
走在晨光熹微的走廊里，她低头看着草图空白处那几笔凌厉的红色线条，那么强势，那么清晰，不容置疑地嵌入她的设计之中。
就像画下它们的那个人，以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突然又深刻地，介入到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里。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被“看到”和被“指引”的悸动。
这种复杂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
下午三点五十分。
林默将修改好的草图文件发送至叶南笙的邮箱，并同时在小组群里做了简单同步。她仔细检查了每一处叶南笙用红笔标记的地方，按照她的要求强化了视觉引导，并在色彩方案中谨慎地加入了小范围的暖色调点缀。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疲惫感随之涌上。她从凌晨到现在，只啃了几片面包，胃里空落落的，却没什么食欲。
她关闭电脑，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
刚走出宿舍门，手机就震动了。是叶南笙的私聊。
【笙】：下来。
两个字，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林默愣在门口，下来？去哪里？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旁，叶南笙正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身姿挺拔，在来往穿着随意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她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正精准地投向林默宿舍的窗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纸袋。
林默的心跳莫名加速。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下楼。
跑到楼下，微微喘着气站在叶南笙面前时，林默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窘迫。她不知道叶南笙为什么突然来找她。
叶南笙的目光在她因为匆忙跑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将手中的纸袋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递出一份文件。
林默迟疑地接过。纸袋温温热热的，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甜腻的黄油味道散发出来。她低头看去，里面是一杯拿铁和一块可颂面包。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叶南笙，眼里充满了不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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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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