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叶南笙似乎早有所料,她没有再问,只是对前座的司机淡淡吩咐:“去‘谧境’。”

轿车平稳地驶入雨幕。林默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街景,这不是回她宿舍的路。

“我们去哪里?”她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用气声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叶南笙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头也没抬:“你需要一件战袍。”

战袍?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她并不想要什么战袍。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隐匿在梧桐树深处的私人定制工作室门口。门面低调,只挂着一个简约的金属牌匾,刻着“谧境”二字。

叶南笙率先下车,早有店员撑着伞恭敬等候。林默只好跟着下去,踩在湿滑的石板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叶南笙身后,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小可怜。

店内灯光柔和,环境极尽优雅安静,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香氛。昂贵的面料在射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这里看不到任何成衣,一切都透着高级定制的私密与专属感。

一位气质干练的女经理迎了上来,显然与叶南笙相熟:“叶小姐,您定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叶南笙微微颔首,将林默轻轻往前推了一步:“给她试。”

经理笑容得体地看向林默,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她的身形气质,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这边请。”

林默被引到一间宽敞的试衣间。丝绒沙发上,已经挂着几件精心挑选的礼服裙。颜色从雾霾蓝、烟灰紫到经典的黑色,款式简约却剪裁精良,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叶小姐根据您的气质提前为您筛选的,”经理微笑着介绍,“我们先试试这件?”

林默看着那些华美的裙子,仿佛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她像个提线木偶,被动地任由经理和助手帮她换上第一件裙子——一条丝绒质地的雾霾蓝吊带长裙。

裙子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柔软的丝绒贴合着肌肤的曲线,衬得她原本苍白的皮肤有了光泽,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脖颈,一种安静又脆弱的美感。

经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轻声赞叹:“叶小姐眼光真好,这件非常衬您。”

试衣间的帘幕被拉开。

林默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不敢抬头去看外面沙发上坐着的人。

叶南笙闻声抬起头,目光落在林默身上时,原本翻阅平板资料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视线从上到下,缓慢而仔细地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没有惊艳的赞叹,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她的眼神变得格外专注和深邃,仿佛在评估某种作品的最终呈现效果。

几秒后,她放下平板,站起身,走了过来。

她走到林默面前,距离很近。林默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能感觉到她目光带来的实质性压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叶南笙伸出手,指尖并非触碰林默,而是轻轻拂过她锁骨处的丝绒肩带,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它的弧度,让线条更加流畅。

她的指尖冰凉,即使隔着一层布料,那触感也清晰得让林默轻轻颤栗了一下。

“就这件。”叶南笙收回手,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腰线这里,再收一点点。”

她是对旁边的经理说的,目光却依然锁在林默身上,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一切的满意。

林默穿着那件昂贵得像第二层皮肤般的礼服,站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精心装扮、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自己,又看向身边那个决定了她该穿什么、怎么穿的叶南笙。

一种强烈的、被物化和掌控的感觉包裹了她。

她没有选择权。从被拦在雨中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拖入了叶南笙的轨道,按照她的意愿被修剪、被装扮,成为她所需要的、“合适”的女伴。

窗外雨声未歇,敲打着玻璃窗。

林默看着镜中叶南笙映出的、那双深邃而掌控一切的眼睛,清楚地知道——

她无处可逃。

那件雾霾蓝的丝绒礼服,像一件精致却沉重的枷锁,被妥帖地装进印着“谧境”logo的防尘袋里,由店员恭敬地递到林默手中。袋子的质感细腻,却让她觉得烫手。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雨刮器有节奏地刮擦着车窗上的雨水,映照着车内昏暗的光线和叶南笙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林默紧紧抱着那个昂贵的纸袋,仿佛抱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她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世界,心里一片混乱。

她试图理清自己和叶南笙之间的关系。组长和组员?甲方和乙方?还是……别的什么?叶南笙为她解围,替她说话,修改她的画,现在又为她挑选礼服……这些举动早已超出了普通同学或项目伙伴的界限。

但它们背后,是关心,是控制,还是一时兴起的玩弄?

林默看不透。叶南笙像一座冰山,她所能看到的,只是水面之上冰冷锋利的一角,而水下那庞大而幽暗的部分,则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车子再次停在宿舍楼下。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

“下周我会通知你具体时间。”叶南笙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通知,“提前准备好。”

林默抱着纸袋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望向叶南笙。她想问,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她可不可以不去?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几个简单的音节在喉咙里艰难地翻滚,却像被无形的巨石堵住,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细微的气流声逸出,和她因焦急而泛红的眼眶。

叶南笙静静地看着她挣扎,看着她试图反抗却无能为力的样子,眼神深邃,没有不耐,也没有鼓励,只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观察。

几秒后,当林默终于挫败地垂下肩膀,眼中光亮熄灭时,叶南笙才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她忽然伸出手,不是朝向林默,而是轻轻拂过那个精致的纸袋表面,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林默抱着袋子的手背。

那触感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好。”她的声音低沉,穿透雨后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力量,“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这句话像是一道咒语,瞬间抽走了林默所有试图积聚的勇气。

安静待在她身边。

不需要做任何事。

这似乎是她唯一被赋予的、也是唯一被要求的价值。

林默怔怔地看着她,所有的疑问和反抗,在这句直白的话语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就像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叶南笙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温顺,收回了手。

“回去吧。”她淡淡地说,然后升起了车窗。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潮湿的暮色中,消失在林默的视野里。

林默独自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件名为“战袍”实为“囚衣”的礼服,雨水打湿的发梢贴在额角,冰凉一片。

那句“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好”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

叶南笙需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可以交流的女伴。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美丽的、完全服从的“陪伴”。一个可以衬托她、却不会打扰她的“所有物”。

就像她画上那个突兀的“S”签名,就像这件合身却不由她选择的礼服。

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叶南笙的审美和掌控欲。

她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走上宿舍楼梯。脚步沉重,仿佛那件礼服有千斤重。

回到宿舍,她将那个精致的纸袋塞进衣柜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令人窒息的要求也一并封存。

但她知道,不能。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感觉自己像一根被逐渐绷紧的弦。画展的日期越近,她就越是焦虑不安。她害怕那个众目睽睽的场合,害怕站在光芒四射的叶南笙身边,承受那些打量和比较的目光,更害怕自己会出丑,会让叶南笙不满意。

叶南笙没有再私下找她,但在小组讨论时,她的目光停留在林默身上的时间似乎变长了。有时是审视,有时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仿佛在确认她的“所有物”状态良好。

这种无声的关注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

林默试图用疯狂画画来麻痹自己,但笔下的线条总是失控地变得焦躁而混乱。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接受那个小组合作的邀请,为什么要让叶南笙注意到自己。

周五下午,项目组最后一次模拟演练结束,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下周的正式汇报。李哲和孙薇兴奋地商量着结束后要去哪里庆祝。

“林默,一起吧?”李哲热情地邀请。

林默下意识地想摇头。

“她没空。”

一个清冷的声音替她做了回答。

叶南笙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目光淡淡扫过李哲,最后落在林默身上。

“你跟我来。最后确认一下画展的细节。”

又是这样。不容置疑地打断,替她决定,然后将她从人群中带离。

李哲和孙薇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只是笑了笑:“那好吧,叶大神,林默,那我们先走啦!”

看着李哲和孙薇离开的背影,林默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叶南笙面前,她似乎永远失去了说“不”和自主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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