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节后准备去温城这么魔幻的消息，傅纾临到除夕夜才告诉都乐。
当惊喜有可能远超惊吓时，隐瞒未必是个好方法。
傅宅三楼的闺房，女人正靠在床头与小姑娘聊视频。
都乐今天才到家，下午，舅舅舅妈大包小包送人回来，也是打算着帮她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小姑娘连连表示不用，但还是没拗过长辈的好意。
五味杂陈地打开这扇久违的大门，都乐没有先去妈妈的卧室，她一下子冲到书房锁上门，寻找那些被自己藏在家里的祈福牌。被傅老师抓包已经够羞耻了，再被舅舅舅妈看见，那得多丢脸。但是，原先悬着祈福牌的展示柜，如今空空如也。
都乐微愣，东西呢？
偏偏她还来不及寻找到自己的目标物什，周秉全又来敲门了：“乐乐啊，你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什么呢？快出来看看，你们家哪些是擦桌子的抹布？”
小姑娘只好暂时作罢，先去参与打扫卫生的事。
但是，到她出房门准备和舅舅舅妈一起大扫除时才发现，家里并不脏，饮水机有新换的水，冰箱上还贴着颜色显眼的便利贴。有人给她留言：小笨蛋，这回别只记得断电断水，不处理冰箱里的食物，熏得简直没法儿闻了！
漂亮的瘦金体……
都乐一下子想到了傅纾。
是不是她来过，悄悄把家里收拾干净，又把东西取走了？
小姑娘边笑便噘嘴。讨厌！她怎么可以这么煽情的，还不告诉自己。
傅纾确实又来过了，在她放假回苏市之前。
周叔大老远去宿乡接人，她便知道，都乐今年应该会回家过节了，她想着小姑娘一定不会想住舅舅家，那就再帮她收拾一回吧，顺便也去把那些“证据”保护好！
那比及前两次来乐乐家的压抑，今年她的心情总算轻松许多，不止替了人收了家，换了水，新衣服和日用品也没有落下，全在都乐床上摆好放着。
准备离开时，女人扬扬眉毛，心里思量，再给人一个春节做做思想工作吧，明年她一定要把人拐回苏市过年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快又要再去温城的。
夜里，在舅舅家吃完年夜饭，都乐自己回家守岁。
她在路上与傅纾通了视频，街道上的烟花追随她的步伐，远远在或身后或眼前的高空中绽放。温城的天还算冷，小姑娘说起话来呵着热气，一阵一阵。
相比之下，窝在空调房被窝里的傅纾比她幸福多了。
视频通话持续到都乐进屋开灯，又反锁上门。时间不早了，小姑娘红着脸说：“那我到家啦，你放心了不？那……能不能先挂电话了，我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聊。”
傅纾莞尔，这是还害羞了？她故意说：“也可以不挂，我不偷看的！嗯，对，还是别挂吧，我怕你一下子不适应家里浴室的豪华地砖，摔倒了没人知道！”可不是嘛，她前两天刷得可岑亮了，真的滑。
小姑娘“啊啊啊”地长嚎，一直控诉傅纾流氓，说完，也不等傅纾回应，“啪”的把手机塞进了被窝，她也没挂断电话，傅纾想听水声，自己在卧室床上慢慢听吧！
当然，万能的傅纾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顾及了水电，但完全不记得要去物业帮都乐问问燃气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那周秉全过来看见傅家姑娘安排得这么周到，他们仅拖了个地，别的都不需要做，小姑娘用餐什么的肯定让她上自己家解决了，燃气费什么的就更加想不起来。
而都乐这个糊涂蛋，平常都不管家的，家里使用的热水器是什么工作原理她都未必清楚，怎么可能做得到未雨绸缪呢。
大家都很意外地把都乐最需要的东西遗忘了。
于是，家里燃气欠费早就被断掉的跨年夜，爱干净的小姑娘只能当热水器长久不用坏掉了，她思考了一分钟，不想再麻烦舅舅，也不想拿电水壶烧水耗半天，更不想错过和傅纾一起跨年的时间点，那不然……就咬牙英勇地洗个冷水澡吧！
然后，一直没挂电话在等人回来的傅纾真的成功听到手机那端不断传来嗷嗷叫唤，她心里一咯噔，不会吧？这么巧，真的被她乌鸦嘴说中了？
都乐是不是真的把自己摔了！
傅纾对着手机唤了人两声，没听到回复，心里开始着急了，于是又挂断电话往回拨，但那端一直没有回应。
女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慌乱地查找通讯录，找周叔吧，现在只能找周叔了！
但正要拨打周秉全的电话时，她的手机又响了。是小姑娘回拨了，她赶紧接通视频，着急问她：“你干什么去了，一直嚎叫，也不接电话！”
视频的那端很吵，吹风机的轰鸣声特别大，盖过了她的嗓音，都乐没听清，嚷嚷着：“什么？你等会儿啊，我吹吹身体，吹吹头发，热水器坏了，冻死我了，嘶~”
她牙关还在打颤，拿着吹风机的手都是抖动的。
好容易吹干头发，身体也在暖风和空调制热的帮助下舒服了点，这才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和傅纾诉苦：“我太惨了，热水都没有，只能洗战斗澡，冻死我了，你快看，我嘴唇都要白了！”
吓死人了，这个笨蛋，她叫得那么惨烈，傅纾还以为她摔倒了。
不对，这种天气洗冷水澡，也没多令人省心！傅纾恼她了：“几度的气温啊！还要这么英勇，真不行将就一晚，明天起来去舅舅家洗不行吗，非要这么讲究。你冻感冒了怎么办？家里姜都没有，有没有姜茶，快去泡点烫身子的热饮喝喝！”
都乐不想动弹，她好不容易才暖和了些，这会儿要她出被窝，简直堪比要她的命。小姑娘十分抗拒地摇了摇头：“不去不去，不想喝，我现在暖和了嘛。再说了，哪有人大年初一去别人家洗澡的，怪怪的。”
傅纾气笑了：“舅舅又不是外人，怪什么？”
都乐有时候就是太有分寸感了。也许她想着，妈妈走后自己的依靠没有了，是该更坚强点，比如热水器坏掉这种小事，自己能解决便不需要拖累别人，况且又是这样阖家团圆的节日。
傅纾能理解她，但这在亲人眼中，难免见外……算了，洗都洗完了，怪她也没有意思，傅纾只能盼着她没挨冻。
唉，放她一个人过年，多少心酸了。
傅纾想着，早知道她会犟，还不如把人带回来。好在她初二就会去温城了，再熬一天吧，只要再熬一天就可以见到半年没见的爱人了……
那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惹恼了人，又黏答答地说了些撒娇话，忽悠好久才哄得女朋友开颜，她还老气横秋地“指导”人：“大过年的，可不兴生气，不然未来要受一整年气的。”
女人白了她一眼，有这么个活宝在，明年没气受才神奇了，就……笨笨的！
经过这一顿折腾，时间更近一步奔向新年，傅纾琢磨着要不还是别憋着了，告诉她吧，在旧历的最后一天，告诉她自己初二会去温城。
她不知道这个电话什么时候会被挂断，但她记得，这是季安阿姨走后，都乐回来温城过的第一个新年，孤零零的，没有人陪，没有熟悉的温馨。
小姑娘刚刚科普的，是温城约定俗成的风气，徐老师每年也都会讲。诸如：大年初一不能管别人要压岁钱，别人会被要钱一整年；大年初一不能骂人，那个人会倒霉一整年；大年初一不要生气，不然会受气一整年……
她从前觉得无厘头，但现在，倒也愿意追随都乐的脚步，信仰这份习俗，那小姑娘的大年初一得要开开心心才是，这样就能开心一整年。
傅纾思忖着，自己初二去温城的消息，够不够抵消她心里的孤独，或者，缓解人想妈妈的悲伤情绪，但徐老师也要去呢……
或者，让徐老师也要去的消息慌张慌张都乐的心，也未尝不是干扰视线的好办法！
女人眼轱辘一转，自己说服了自己，她狡黠地看着镜头笑了笑：“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干嘛突然神神秘秘？
都乐被吸引了注意力，歪头考究地打量着屏幕里傅纾的表情，最后试探地问了句：“好……消息？”
傅纾弯了弯眉毛：“好消息就是我初二要去某人现在所在的城市。”
她看见小姑娘的眼神由试探变惊喜，她拿着手机兴奋地蹬了蹬被窝，灌入冷气也不在意：“啊啊啊！真的吗，某人是可亲又可爱的小白羊吗，你要来看她吗！耶耶耶！”
都乐可好久没见到傅纾了，一听她要来，兴奋得要从床上弹起来，但她完全忽略刚刚人家还说有一个坏消息。还是傅纾笑着喊住了她：“行了，冷静点！别这么自恋，可亲又可爱的小白羊，你都不问问我坏消息吗？”
都乐“啊？”了一声，也不大在意，坏消息无非她还得去徐谦叔叔家拜年呗，不能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能见面谁还在意这点小细节，没事，她大方得很，耐得住寂寞，守得了空床。
当然，这话太虎狼了，她没有直说。
只是，都乐没想到，这去徐谦叔叔家拜年还有下文的，她听见傅纾说：“坏消息就是，徐老师太想你了，她专门要去看你，你这回躲不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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