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中元当日,宗亲齐聚。

中元节当日,天还未亮,赵寻英便被噩梦惊醒,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衫,唤人点了灯。

今日孟兰盆法会,赵承担任献官,需得早早入宫准备。路过赵寻英院子时见院中有亮光,前来扣门,隔着帘子道:“阿姐,我要先去宫中,你晚些时候赶去也不迟。”

赵寻英正坐在镜前由着思语给自己篦发,闻言只是叫住了赵承,“今日要在宫中待上一整日,事多繁琐,用了早膳再去!”

赵承干脆应道:“知道了!”

阿芸几个见赵寻英起身,忙来伺候,急忙叫人去烧水,赵寻英摆摆手,“不急。今日府上亦请了法师来诵经祈福,你与阿倩留在府上好生安排,万不可怠慢于他们。”

阿芸不放心道:“那殿下身边……”

“让思语和芳舒跟着便是,横竖她们熟悉宫中规矩,正好得用。”

阿芸欲言又止,但见垂首侍立一旁的思语,还是将担忧的话咽了回去,低声应下了。可等出了屋门,还是同阿倩担忧道:“殿下今日进宫,身边带的两个却都是不算亲近的,也不知是何用意!”

阿倩笑道:“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争宠哩!”

“胡说什么,我是担心主子!”

“那你更该知晓,主子行事自来便有章法,更不要说主子对宫中那般熟悉,能出什么事?”

赵寻英是在府中用过早膳方才动身的,到宫门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匆匆往坤宁宫中走,忽闻背后有人喊她:“阿英姐姐,等等我!”

回头见是庆王府的小丫头赵煦,跑到近前见她珠翠乱晃,气喘吁吁,赵寻英惊讶道:“怎就你一个,庆王妃呢?”

赵煦理所应当道:“父母早早就入宫了,我起不来,便磨蹭到此刻了。”

两人并肩而行,赵寻英打趣道:“终于是舍得回来了?我还当你追着那吕家小少爷就此私奔了呢!”

赵寻英与赵煦素来亲近,说话多了几分随性,加之赵煦这丫头与赵承年岁相同,年少时没少跟在赵承身后玩闹,与她来往也是频繁。赵煦与那吕家的小少爷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虽未曾过了明路,可于两家而言都是心照不宣。三年前吕大人外放离京,一家人随之一同赴任,偏偏赵煦不乐意极了,硬是不让,闹得京中人尽皆知,庆王妃还曾请她出面代为劝解,谁知这丫头胆子竟这般大,索性直接追着吕家小少爷去了。

“你呀!胆子太大了些。”

赵旭笑嘻嘻道:“怕什么!且不说彰德民生安稳,便是我外祖父也在,我有何可惧的?”

“你也知道有你外家照应啊!要不是为此,我看庆王妃早就派人将你抓回来了。那你今次回来是为何?腻了那吕家小少爷了?”

“怎么会!”赵煦面上是遮不住的娇羞,“吕伯伯要回京述职了。母亲去信给我,说我要是再不回来,她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自然不敢不回。”

赵寻英含笑泼冷水道:“你就不怕吕大人这次又外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届时,你跟是不跟?”

赵煦嘟着嘴嗔道:“阿英姐姐,你就不能盼着我些好?”她想了想,仰着头道,“吕伯伯的政绩有目共睹,要是吏部这次将人再调离京中,我就要去官署门前与他们理论一番了!”

赵寻英失笑,要是庆王妃在这儿,怕是赵煦现下已被庆王妃的眼刀刺穿了。她睨了赵煦一眼,轻斥道:“你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到了坤宁宫中,宗亲皆在,庆王妃见赵煦与赵寻英同至,连忙上前招呼,对着赵煦就是好一顿数落:“吾儿,何以懒怠至此方至!”

赵煦不服,指着赵寻英道:“阿英姐姐不也是如今方至,怎不见母亲责怪?”

庆王妃连忙转向赵寻英解释道:“臣妇非有此意!”

赵寻英看了眼躲在庆王妃背后朝自己做鬼脸的赵煦,笑道:“我知王妃本意非此,今日来迟原是事实,并无偏颇。”

赵寻英在宗亲中虽最年少,可行事实在老成,便是她们这些长之二三十年的,在她面前也不免气短,只得唯唯称是。

孙苒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既有艳羡又有忌妒,她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的游刃有余的模样,赵寻英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做到。

钟声响彻,众人随之移步至奉先殿外恭候圣驾。赵寻英原该与其他外命妇列于皇后妃嫔之后,可免不得孙苒柔几次唤她,终是与之一前一后位居女眷前面。屈于其后的妃嫔自是不甘,可论其地位,只得心中咒骂。

赵进的仪仗姗姗来迟,其后左右随行的,便是赵承和礼部的那位老尚书,而后才是宗亲。想来该是受了老尚书的教导,赵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作态,十分乖巧。

奉先殿中香烟缭绕,祈福超度之声响起,开国至今历代皇帝画像悬于其上,默然俯视着其下子孙跪拜。孙苒柔领着女眷叩拜时,不知是何缘故,竟在起身时被衣角绊住没稳住,一个踉跄,被那位古板的老尚书全都看在眼里,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赵寻英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听得她“嘶”的一声,想必是伤得不轻。

孙苒柔轻声道:“多谢。”然后松开赵寻英的手,面色如常的继续前行。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奉先殿转到了祭坛,赵进亲迎僧众,致祭上香,诵经礼忏。等到诸礼完毕,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趁众人移至宫宴的间隙,赵寻英见孙苒柔被身边侍女搀扶着往偏殿走去,一旁跟着的还有其母。赵寻英本想问上一句伤势,但见其母在身边,便不再多言,只带着思语两个一同往宴席去了。

偏殿中,孙苒柔正打算唤御医前来,却听一旁母亲道:“这个时候,那么多双眼盯着,还是等宫宴结束后再说吧。”

孙苒柔掀开裙摆,将鞋袜褪下,只见脚踝处已然肿了一大片,身旁伺候的嬷嬷惊讶道:“竟这般严重!主子刚刚还行走站立许久呢。”

孙苒柔的母亲心疼地看着她,“都这般严重了,怎么不早说啊!快让人去传御医!”

“去传御医。”孙苒柔低头揉着伤处,面无表情道,“母亲不是说,在外人面前不要露出心绪?我以为,相比我这个女儿,您和父亲更看重的是皇后这个身份,女儿如何,您还会关心?怎么,父亲又让您来催我了?”

孙苒柔母亲讪讪,这些年来,她们母女确实生疏了许多,每次相见谈及最多的确实是子嗣的事,“这中宫无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家中给你寻的方子,你可都试过了?要不再寻些……”

“母亲!”孙苒柔打断了母亲的话,生硬道,“这件事,家中就无需在费心思了,折腾这么些年也不见结果,我实在是乏了。横竖后宫如今都无子嗣,往后……但凭天意吧!”

“这如何使得!”孙母见孙苒柔面色不虞,只得噤声,心里却是着急得很。

孙家在京中并不显赫,当初能被尚是王爷的赵进选为王妃,已是意外之喜。更不要说赵进登基的消息传到孙府时,阖府皆是不可置信,追问再三方才信了这是真的,是又惊又喜。后又见赵进很快就将孙苒柔立为皇后,更是喜不自胜。

这些年仗着皇后这个名号,族中子弟得以谋到一官半职,然终究还是与最上等的世家相差甚远。

“你且瞧瞧夏府,即便如今无权无势,可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称一声国公爷?靠的不就是生下来安王和仙蕙长公主两个孩子的先皇后。你端看如今的安王和仙蕙长公主,何等的威风,都快压过你这个正宫皇后了。再看看咱们府上有什么?”

“母亲,夏家的功勋全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挣来的,至于安王和仙蕙,他们毕竟是先皇子嗣,陛下看重些也是应当的。”

孙母咄咄逼人道:“那底下的嫔妃如何看你?娘今日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呀,就是少了个孩子做仪仗。”

“淑妃……是因着陛下如今还要用她的父兄,自然不好太过厉色。”

“说到底,还是你这个做皇后的无能!当初你在王府时,还尚能称上的恩爱,怎得当了皇后,反而不及从前……”

闻言,孙苒柔顾不得脚上的伤,猛地起身厉声道:“母亲这般说,我倒要问上几句,为何别人家中父母兄弟都能为女儿添些助益,偏我娘家这般不成器?非但不能相助,反倒事事求到我眼前来,母亲细数数,这十年来,我为父兄阿弟他们善后了多少?娘从来就不想想,我一个女子在后宫能怎么办,最后也不过是求到陛下那里,一次两次,即便是再多的夫妻情深,也都消磨干净了!”

“你是长姐,自然要对下面的弟妹多些照拂。”

“别家的弟妹都体谅姐姐在宫闱中的不易,即便不能光耀门楣,也都安分守己,哪像家中那些个,整日只知生事。以后他们再惹出什么祸端,母亲也不必再来寻我,我若再包庇纵容,怕是我这个皇后的位置才真真是坐到头了。”

这话极重,孙母诺诺不敢多言,只是低头抹泪,“真真都是一群冤家。”

宫宴上淑妃不免提及孙苒柔在奉先殿险些摔倒的事来,不料素来隐忍不发的孙苒柔今日竟然当着众多宗亲的面,直言道:“本宫今日一心想着祭拜先祖,倒是忘了留意脚下,想来先祖不会因此怪罪于我。有劳淑妃挂心了,只是淑妃当真体贴,不妨替本宫多抄几卷经文供奉,也算尽心了。”

孙苒柔这番话绵里藏针,连赵寻英都不禁侧目,颇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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