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了现下处境的姚寒,更加仔细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从小姑娘的记忆中,她得知了现在是1987年的冬天,原身辗转万里来到的白庄村是位于中国东北部一个偏僻山岭脚下的地方。
姚寒跟原身一样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如此寒冷且整个冬天都绵绵不绝下着鹅毛大雪的地方,她前世也没怎么去过。
她稀奇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远处苍黑色的山峰也被白雪覆盖,乍一眼望去似乎分不清天与地的差别。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见多少声响,她印象中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鸡鸣狗叫,大爷大娘唠嗑跟小孩打闹的声音,跟此时场景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别。
转念一想,估计大家的出门**都被大雪掐灭了吧,这能把人冻出个好歹的天气也没多少人愿意出来闲聊。
当姚寒欣赏着人生中难得一遇的雪景,思绪浮翩之时,遥远南方的军区家属院里,姚团长跟许老师已经心急如焚地坐上了列车,踏上了寻女的路。
姚团长找了相熟的人总算买到了卧铺票,想着能让妻子少受点罪,可焦虑担忧的许扶根本顾不上休息,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放着电影,里头有姚寒从小到大跟她撒娇逗趣的娇憨模样,也有报纸里那一桩桩社会新闻里的凄惨故事。
“老姚,你说寒寒会没事的吧,她一个人没独自出过远门,这可是从南边走到大陆的东北边上啊,这千里万难,我真担心寒寒路上的安全,你说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啊!”许扶说着哭腔愈重,双手紧紧握着,指甲在手掌处掐出深深的印子。
姚春亮也同样担忧,但妻子已经如绷紧了弦的惊弓之鸟,可承受不起他再表露出来忧虑了。
他稳住心神,掰开妻子仿佛在自虐的手,用自己粗糙结实的双手用力握住,“别怕,寒寒不会有事的。你想想她多么聪明,而且跟我也学了一招半式,遇到坏人也会被我们女儿打得嗷嗷叫。况且她要去白庄村肯定是坐火车,这列车上还有安全员保护群众安危呢。放心吧,相信女儿会平安的。”
他语气坚定娓娓道来,缓解了许扶几分焦虑。
“我也在出发前联系了那边,白庄村偏僻还没有装电话,但我拜托了县里的战友,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女儿的踪迹,等到了下个站我们就打电话去问问情况。”
“嗯!”许扶听了丈夫的话,心里头的惊慌也减少了些。
两人双手一直紧握,像是在给予对方支撑住的力量,火车一路冒着汽油烟味往前开。
姚寒没愣神太久,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窸窸窣窣踩在雪地上的声响不大,听声音这来的人最多两人,姚寒的心紧张了一瞬。
来的人缓缓地敲了敲门,木门发生了咚咚响,姚寒心里的紧张少了些,起码会敲门说明来的不是那种要偷摸做坏事的。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不知道那姑娘醒了没?会不会吵醒了她。”一个女声有些犹豫。
另一道声音更加豪爽大方,“就是没醒,也到了吃饭的点,要我说还得先让她填饱肚子,饿着肚子也睡不爽利。”
“姑娘,起了没?我们是村里的大娘,过来给你拿点吃的。”她径直叫了起来。
姚寒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嘴上应答道,“谢谢大娘,我来给你们开门。”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姚寒这才想到,村里的门鲜少有锁的。
门口站着两个约莫六十多的大娘,一个脸上挂着大大咧咧的笑容跨步进来,一个脸上讪讪微笑,似是对同伴过于直接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
一眼望去,姚寒就知道刚刚门口说话的声音分别是谁的,无他,两个大娘的做派实在过于好辨认了。
爽利的大娘快步上前把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一边放一边招呼姚寒,“姑娘,快过来坐下,这是村长嘱咐我们给你送的饭,可怜见的,你一个人走在荒山野岭,还穿得那么单薄,肯定早就饿坏了。”
姚寒前世是个内敛的人,大概是压抑贫穷的家庭环境塑造了她,被家人打压、被亲戚贬低、被外人欺负的她渐渐不敢表达自己的诉求,也不敢情绪激烈。
甚至外人同情的眼神也会变成扎向她的一根刺,“她啊,父母偏心,吃不饱穿不暖,怪可怜的。”诸如此类的话语和眼神,让姚寒越来越沉默。
亲戚因她的家境总能高高在上地数落几句,“不是我说,姐、姐夫你们不能这样教孩子,姚寒这么内向,以后走向社会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培养小孩都提倡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像我家小宝,学习认真成绩好,周末还参加了乐器培训班,老师都表扬说他跟同学们相处得很好,还是班里的开心果...”
“太小家气了,不大方。”
“女孩子要大大方方才有气质,活泼开朗点才可爱。”
“就是,老是闷闷地不说话,看着就不讨喜。”其他亲戚也往往会以过来人的身份激动地插嘴教训几句,还不忘补充道,“我们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
姚寒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她也只会迎来亲戚们更加恨铁不成钢的不屑眼神。
而她的父母,也只会讪笑着附和,“是啊,跟她说了很多次,就是改不掉,多谢大哥、嫂子...你们好心提点她。”
年幼的姚寒不明白自己不爱说话的个性,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需要每次家庭聚会都被当成批判的典型,被翻来覆去地拉出来说。
类似的指责,姚寒从年幼到长大听了十几年,社会中历练后她才醒悟过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家境是亲戚间的底层,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总需要衬托,要对他人居高临下指点一番才能抒发出他们心里的豪气。
姚寒家便是当仁不让的靶子,何况他们还有原罪,“不够成功不够富裕”,自然需要多听听成功人士的建议。
但毕竟是亲戚,再成功也不能指着同辈人的鼻子说太多难听的话,姚寒这个无论是大家庭还是小家庭中的生物链底层便自然成了最好的说教对象。
何况,他们天然就拥有了最好的遮羞布——“长辈”,“长辈是为你好,要是别人他们也不会费心说这些话。”
呵,真是讽刺,为她好的长辈们永远只会口头上逞威风,等姚寒真的被偏心父母要求辍学打工养宝贝儿子时,却不见他们跳出来护着晚辈。
姚寒曾经因为亲戚们的说教,对自己产生过怀疑,讨厌起自己不爱说话的个性,陷入拧巴却又改不过来的自我厌弃状态。但后来渐渐长大,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后,这些话就失去了说服她的力量。
姚寒不是不爱说话,是学不会社会上交际那套,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对着自己相熟或聊得来的人,她能说得头头是道。
再往后获得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她,也很少再听到对她性格的指责,亲戚外人话锋一转,反而称赞她是个沉稳,有大将之风的人,“小时候,一看就觉得她老稳重,有出息。”
她不由想起自己偶然间看到的一个报道,里面用略带讽刺的话语介绍了市场投资人对某个品牌创始人的评价,从“学历低”“内向,不懂交际”“产品没有竞争力”到“自学能力强”“沉稳内敛”“有创意”,这个过程中的变量只有他的公司上市了并且带来了超过百亿的身价。
跟自己极其相似不是吗?姚寒一条条划拉着看完网友们的评价,太多感同身受的过来人了。确实就像网友说的,除了反社会人格没有哪种性格天然低人一等,只要自己感到舒服就好,接纳自己才是最好的方式。
或许mbti的潮流也是个好事,让越来越多人大大方方、毫不忌讳地提起自己就是个内向的i人。一次某个员工大胆地问姚寒“老板,你是不是个i人啊?”
姚寒一愣,看着员工只是单纯好奇不带其他意味的眼神,自然地说,“没错。”
得到老板回应的员工们笑闹地推搡着发问的人,继续叽叽喳喳展开对大家人格类型的探讨。
在这片热闹中,姚寒释然一笑,那些话不再困扰她了。
虽然姚寒早就接纳了自己的性格,但i人面对e人时,刻在骨子里的被支配感不会改变。
姚寒略带拘束地看着眼前豪爽的大娘,顺从地听着她的话来到桌子旁坐下。“谢谢大娘,您们也坐。”姚寒羞涩地笑着开口。
“哎呀,小姑娘就是客气,哪里用得着说谢。”大娘看着眼前肤色白皙,秀气文雅的漂亮姑娘温和又有礼貌地道谢,心里更生怜爱,“我是村长他娘,你叫我秀大娘就行,”说着,拉过旁边短发的大娘介绍道,“这位是你住的这屋子的主人,喊她琴大娘就好。”
“姑娘,你是哪里人要去哪的呢,我在这附近村庄都没见过你,怎冰天雪地就穿得一件薄袄子走在荒郊野外,要不是村里人有事去趟县上,怕是你晕倒在雪地都没人发现。”说着秀大娘叹气。
“秀大娘,我叫姚寒,家住在南圳那边,是来白庄村寻亲的。”姚寒犹豫了下,两位质朴大娘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决定如实说出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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