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荏苒，居诸不息，裴诸弦九岁那年，温老丞相过世了，温沐瑶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庇护她的亲人也离开了她，父女两人好久没见，没想到最后一面是在丧礼上.
她还没有在老丞相去世的消息上缓过来，就有更坏的消息传进了她的耳里——陛下要废后.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天柱附近全是血迹，和一位刚死在上面的大臣.
“陛下！万万不可废后！”出声的是段诏昀，他如今是当朝少傅，曾经是温丞相的学生“老丞相助您上位，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您如此卸磨杀驴……”
话没说完，他就被裴雍年的暗卫一刀封喉，刀太快血甚至都没有喷洒出来，少年站回裴雍年的身边，向下俯视一众大臣，嗓音阴冷让人有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段少傅，一下犯上当堂斩杀，诸位对陛下的决策还有异议吗？”
段诏昀睁大双眼，脖子上还插着那位少年的短刀，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过了半刻时辰，他才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死状倒还算的上体面.
他这招杀鸡儆猴，让朝堂之下的一众大臣，都不敢轻举妄动，他得到裴雍年的示意，重新走下高堂，绕着底下的大臣转了一圈，又有一位老臣大着胆子站出来，话才开口就死的不明不白.
裴雍年靠在龙椅上，慵懒的拨弄手中的翡翠珠串，抬头看着暗卫准备对另一个大臣下手时，出声阻止:“停下。”
那把短刀离大臣的颈动脉只有一毫之差，立即停下他上前跪到裴雍年的身边:“属下愚笨，还请陛下责罚。”
“滚吧。”裴雍年语气慵懒，慢慢站起身，笑着看底下的臣子.
“温老丞相结党营私，但朕念在以往旧情，不予追究九族之责，皇后温氏……”他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宫里的管事太监就来了，随着进来的就是太后苏氏:“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参见太后。”众臣齐声.
她走进养心殿，入眼就是七八具死相不一的尸体，她皱眉询问，裴雍年见她来了，收起眉眼间的戾气，向她行礼:“儿臣拜见母亲。”他上前把苏垂青扶上陪椅.
“哀家听说……你要废后？”她直视着裴雍年的眼睛，那种质问的语气让裴雍年害怕，儿时苏垂青总是疯魔般问他『你为何得不到你父皇的欢心？为何不能如二皇子一样在你父皇身边得宠？』，而此时用的也是同样的语气，他像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呼吸.
“温丞相跟随你父皇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如今要废掉沐瑶的皇后之位吗？你要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这个皇帝！”大臣们看见苏垂青的态度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年谁人不知，是温老丞相拼死带人杀进皇城，保住了裴雍年的太子之位，当年为表忠心上交兵权，入朝为官辅佐裴雍年登上皇位，他如今的做法……是当真让人心寒.
“儿臣知错。”在苏垂青面前，他只能妥协，面前人是他的生母，没有她哪有他今日的权利？
苏垂青看重权利，但也重情重义，当年老皇帝死后，温景萧还只是一个将军，独自一人助裴雍年继位，上交兵权后，苏垂青亲自给了他丞相之位，更是把温沐瑶当亲生女儿看待，待温沐瑶及笄之年还亲自帮两人操办大婚.
这场闹剧终是结束了，大臣和宫人们都被一并屏退，阔大的养心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苏垂青托起茶盏，轻抿一口放在桌上，道:“陛下，您想立谁为王朝的新后？”
裴雍年没有回答，他知道苏垂青平身最讨厌见异思迁之人，到时候绝对会牵连沈洛鸢，他索性沉默不语.
“你想让沐瑶如哀家当年一样，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这句话彻底点醒了裴雍明，他想起了当年，苏垂青同样也是被废后，从那以后他就被时常打骂，但每次苏垂青宣泄完了，都会抱着他弱小的身躯，声泪俱下的低声哄他『阿年，母妃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母亲，今日是儿子冒失了。”
苏垂青抬眼看他，嘴边勾起冷笑:“最好让沈洛鸢最近消停一点，不然她就是当年孟贵妃的下场。”她起身回宫.
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裴雍年一人，他暴躁的把茶盏通通摔碎，孟贵妃是当年苏垂青被废后的根本原因，在裴雍年继位以后，即使她膝下有龙子，但还是被拉去陪葬，而她的二皇子被裴雍年亲手凌迟而死.
母子二人同样的心狠手辣，他知道苏垂青真的会要沈洛鸢的命，所以他不敢去赌.
废后之事就此作罢，他下朝之后走进未央宫，他没有让下人通报，走进殿内沈洛鸢坐在窗边手里绣着荷包，她穿着粉红的衣裙，明媚又艳丽，他轻声走到她的身后，靠近了就能看见她在缝一对鸳鸯，应该缝了有段时日了，只剩下雌鸳鸯的尾羽.
裴雍年下意识把手搭上她的肩头.
“啊！”沈洛鸢受到了惊吓，针尖扎破了手指，裴雍年慌张的拿出帕子帮她擦拭涌出的鲜血“陛下！您吓死我了。”虽是埋怨，但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朕很吓人吗？”他也同沈洛鸢开着玩笑.
“没有……但突然有人拍臣妾，臣妾怎能不害怕？”她主动拉着裴雍年坐下，依偎在他的怀里，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她在这个温情的时刻突兀的开口：“陛下，您为何突然要废后。”
提到这个，裴雍年轻拍她的肩膀，像在安慰:“你伤了身体，无法孕育龙嗣，以后万一朕没法庇护你……”沈洛鸢连忙捂上他的嘴.
“不会有那天的，如果有……臣妾宁愿跟随陛下。”裴雍年还想再说，但她作势要生气，两人也终于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的那番话让裴雍年对她更加怜惜，面前人是唯一一个对他真心的人，不在意权利、地位，只是因为爱他的人.
等温沐瑶回宫之时，她本已经做好交出凤印宝玺的准备，但先来的不是裴雍年，而是太后传召.
慈宁宫宫内苏垂青坐在贵妃椅上，她如今也才四十出头，眼角几条较浅的细纹，皮肤光滑白皙，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温沐瑶走进内室，恭敬的行礼，但声音微弱无力，眼睛依旧红肿，眼下一片乌青，双眸无神又憔悴:“臣妾，参见太后。”
慈宁宫内除了太后苏垂青以外，还有柳氏尚书之女柳禾芊，她是这批秀女中晋升最快的，入宫半年就升到贵人，长相和从前的温沐瑶有几分相似，灵动的双眸，细长的柳叶眉，尽显青春娇俏，而如今的温沐瑶这副鬼样子……说人老珠黄也不过分.
“沐瑶起来吧。”苏垂青上前扶起地上的温沐瑶，心疼的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孩子，你父亲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柳禾芊也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姐姐，节哀。”温沐瑶看着这个新人，她稚嫩的面庞，眼中的担心、心疼不似作假，她最终没忍住靠在苏垂青的肩头低声啜泣，柳禾芊上前安抚性的拍她的后背.
三人温存一会，太监的通报声传进她的耳中:“沈贵妃觐见。”
她抬头用帕子擦干眼泪，担忧的看着苏垂青，对方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也只是让她在下首坐好，自己坐回主位，对着站在门口的太监回应:“宣。”
没一会沈洛鸢走进来，恭敬的下跪行礼:“臣妾参见太后。”
但苏垂青只是拿起茶盏喝茶，并没有让她平身的意思，她偷偷抬眼，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温沐瑶和柳禾芊，今天怕是故意来让她难看的.
跪了大概半个钟头，苏垂青完全无视她，和柳禾芊二人说说笑笑，直到她快晕倒之际，才冷声让她起来.
苏垂青看时间差不多了，坐直身体垂眼看着沈洛鸢:“贵妃沈氏，魅惑主上，险些酿成大祸，及今日起脱去贵妃服饰，降成贵人。”她冰凉的语气让沈洛鸢心头一怔.
降为贵人？连降八品！但她只能此时领旨，现在若是辩解又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她忍着屈辱磕头谢恩:“臣妾领旨。”
“嗯，你们回去吧，哀家乏了。”她剥开葡萄，放入嘴中，就随意的对她们下了逐客令.
“是。”
出了慈宁宫沈洛鸢在两人身后低声啜泣听的红莲直翻白眼，温沐瑶也知道，沈洛鸢是故意膈应她，柳禾芊想驱赶她不让她平白恶心人，但被温沐瑶制止了.
温沐瑶回宫后知道，裴雍年绝对会来向她问罪的，她就在宫里静静地等.
果然，沈洛鸢被降位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前朝，裴雍年下朝之后就气势汹汹的闯进坤宁宫，温沐瑶本来还在用午膳，见他来了只好起身行礼:“陛下怎么没有通报就……”
“啪”这一巴掌裴雍年用了十成的力气，直接将温沐瑶扇倒在地，他蹲下身捏住温沐瑶的下巴，眼神狠厉:“是你在母后面前编排阿鸢？”
温沐瑶牙齿划破嘴里的嫩肉渗出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她冷笑出声:“陛下，太后决策是臣妾能干预的吗？”
裴雍年自然也知道，所以他现在才会无能狂怒，这让他浑身难受，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但不巧此时的裴诸弦下了学堂，来给温沐瑶请安，刚踏进屋内就是这幅画面，温沐瑶跪坐在地上，往日整齐的头发，现在却散乱的披着，左脸上明显的红肿，和嘴角的血迹，看到人触目惊心，裴雍年在一旁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儿臣参见父皇。”他跪下行礼，举止恭敬，也拉回了裴雍年的理智，他拂袖而去，临走时罚了温沐瑶一个月的禁足.
他走以后温沐瑶瘫倒在地，眼泪不争气的流，年幼的裴诸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母后现在伤心了，小小的身躯上前抱住温沐瑶.
“母后不哭，阿弦长大保护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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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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