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几人跟着村支书绕了大半圈,走到一排破旧的瓦屋前,黄土垒的墙面斑驳不堪,露出中间夹着的稻草,与村里其他房屋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院子里守着的三人正围着石桌打扑克吵得不可开交,瞥见村支书领着几个警察来了,三人互换眼色,把牌一甩,气势汹汹地走到面前。

“哟,张书记,来问话啊?”

村支书竟是点头哈腰,忙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到三人面前:“老爷子同意的,我这不就赶紧领着人来,早点完事,大家也早点安心。”

领头的人是个跛子,从村支书手里把烟抽出来,眯着眼睛端详一阵:“软中华,还是当领导的有钱啊”,顺手就把烟揣进兜里,示意那俩人散开让几人进去。

越徊冷着脸打量四周的环境,越靠近瓦屋门口,越是闻见一阵**的臭味。

周灏下意识反胃就想吐,捂着嘴闷声闷气道:“不行,我真的闻不了,你们先进去……”

陈让一脸嫌弃地闪身让开:“你这毛病能不能治治,这还怎么出现场,闻见点味道就要吐。”

村支书哈哈干笑了两声:“这个,这几件屋子很久没住人了,可能是有点味儿。”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大把钥匙,慢腾腾找钥匙开锁。

“吱呀——”

木门被推开掀起一片尘土,阳光倾泻照亮昏暗的房子,入目所及都是一片狼藉。

桌子椅子歪七八扭的倒在地上,地面上的层层脚印显示出曾经有不少人进出过这间屋子。

越徊听见有微弱的抽泣声从里间传来,村支书伸手欲拦,想请两人到左手边的房间里去:“这边这边,刘小雨她爹在这呢!”

越徊扭头看了眼陈让,顺着村支书的指引拐进了左边的房间。

刘承福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胡子拉碴,垂着头靠在床脚,双手被系上粗粗的绳子连在墙上的钩子上。

他在恍惚中抬起头看向来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以为又是村里派来的,恐惧地抱住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求求你们放了阿莹……求求你们……我也不找警察了,小雨死了……算了……都算了……”

村支书面露不忍,冲二人扬起个有些难看的笑脸:“他……可能是女儿死了打击有点大,要不你们问吧,我在门口守着。”

言罢背过身叹了口气,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垂头低声道:“这案子查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唉,我已经是局中人了,大家都逃不掉。”

越徊听见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眸光骤然一缩,转头看着村支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口。

陈让试图给刘承福手上的绳子解开,却引起他激烈的反抗:“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找警察了!求求你们放了阿莹,她已经疯了!她已经疯了啊!你们到底要我们一家怎么样!”

越徊蹲下身,眼神平和,与眼前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对视:“我们就是警察。”

“警察……警察,我不报警了……我不报警了……你们走……我不报警了,你们走!”

刘承福喃喃自语着,眼见他整个人精神状态处于崩溃边缘,越徊只能放弃从他身上寻找线索的想法。

陈让将绳子先从钩子上解开:“我在这守着看他能不能清醒点,你进去吧。”

院子里又传来三人咋咋呼呼的叫喊,越徊在房门口和角落里抽闷烟的村支书对视一眼,村支书闪身让开,默许他往里走去。

屋子里四面无窗,即使在白天也是黑沉沉一片,越徊站在门缝间,些许光亮洒在角落里木板床上躺着的女人身上。

她面色青白,闷热的天气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头发被绞成参差不齐的样子和着汗水紧紧贴在脸上,仿佛感觉到有人在门口打量,女人缓缓侧过头。

那是一张和刘小雨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越徊可以肯定,这就是村民口中刘小雨那“精神失常”的母亲。

女人轻轻咳嗽两声,嗓子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嘶哑着开口:“你们终于来了。”

越徊推开门,光线倾泻进这黑暗的屋子里,女人扶着墙缓慢的坐起身,石楠花的味道和角落里动物尸体开始腐烂发臭的气味萦绕在两人鼻尖。

女人有气无力地仰着头,面色白的吓人:“小雨死了,我也快死了……我们一家,已经被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咳咳——”

“村里的人,都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只能装疯卖傻……刘承福老实,胆小,不参与那些事。这么些年我们过的畏手畏脚,走不远,又逃不掉,盼着鸡窝里飞出个凤凰,小雨她争气……可惜……可惜他们不把女人的命当命……”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把坏人都绳之以法!”

……

问完话,从土坯屋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越徊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燃起的炊烟,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不过两三声,那边就接通了。

“你先别说话,柏桐村七年前出过事你知道吗?拐卖人口致人死亡,受害者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想从山上往外跑,但是对地形不熟被追上,嫌犯不知轻重把人打死了,最后只供出来一个人顶罪,叫刘祖旺,判了十年。”

“十年?”

方知意语气少有的急促,却犹如一盆凉水将人泼得清醒:“那案子的脉络太清晰了,所有人的口供跟串好了一样——”

话说到这里,电话两端都陷入了安静。

如果不是背后有靠山,柏桐村的村民又怎么敢如此嚣张,最坏的情况,无非是上下联通,狼狈为奸。

越徊恍惚看见刘小雨背着书包,穿过乡间小路,女孩脸上扬着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过身,是贫穷破碎却又顽强不屈的一家人。

陈让跟在村支书身后,看着他把大门又落上锁,院里的三人估摸都去吃饭了,只留下一地的酒瓶烟头和石桌上散落的纸牌。

村支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十五年前我分到柏桐村做书记,怀着满腔热血想一展身手,发展产业脱贫致富,带领他们奔小康。一开始村里人待我很好,热情、好客,可过了几个月,我发现这里就是个吃人喝血的地方……”

窝囊了半辈子的男人挺起腰杆,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平静地讲述着村里的秘密:“村里的女人,基本上都是被拐卖过来的,没结婚的男人先挑,挑中了就带回家,生了孩子也就长了根,跑不掉的……实在关不住的就打,一群人轮着上……”

村支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我一开始想报警的,但他们就像对刘承福那样,把我关在屋子里,一天只有一碗稀饭,是个人都能来打我一顿。太疼了,要不是因为我还算是个官,早就跟那些人一样,被打死了扔在深山老林里,被狼叼去吃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光秃秃的树杈在夜色中摇晃,林子里起了风,呼啸着,像亡魂声声泣血的控诉。

“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越徊平静地看着他,微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坚定的眼眸。

村支书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想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每天夜里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些孩子的脸,你知道吗,我有一天甚至在想,会不会哪一天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下一个会不会是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见死不救,我是帮凶,但我想……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点。”

“八年前,柏桐村里有个小女孩被拐卖后死在这,尸体被几个驴友发现,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越徊将手机上刚收到的嫌疑人照片递到村支书眼前,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村支书眯着眼睛凑近看着手机,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嘶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端详了一阵:“我记得他,刘祖旺!但他……早就死了啊。”

“什么时候?”

“我刚到任那年,村里葬礼办得挺大的,我还去帮忙请的司仪,我印象特别深,就是左脸上有个黑痦子的男人。”

越徊心中存疑,难不成这世界上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个正在监狱里坐牢,另一个十五年前就消失在人世间。

车灯突然开启,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一高一矮晃动着。

“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我们再去现场看看。”

“欸好,您客气了,应该的。”

越徊不愿多跟村支书你来我往地说些客套话,转身就上了车,车门用力一关,再听不见外面潇潇的风声。

周灏迫不及待地将车开上山路,驶离这座吃人的小山村。

“越队,你绝对想不到我跟小许在后山上发现了什么!”

陈让整个人躺在后座,剥了个橘子,清香味弥散在车内,他闭着眼把橘子抛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发现了什么,山洞?还是非常隐蔽且能藏人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

周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在副驾闭目养神的越徊,“你们问出来了?这么大进展?”

越徊扭头上下扫了眼周灏,身上灰扑扑的全是土印子,外套还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

“没什么进展,刘小雨体内的毒品怎么来的,身上那些刀伤谁造成的,现在还没有头绪,但听了出改过自新想重新做人的戏。”

陈让接话道:“张书记一脸悔过那样,演的?”

“半真半假吧,村里搭了个戏台子做戏给我们看罢了。”

越徊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明天市检的人也要过来,到时候再讨论一下怎么办吧,按那张书记的意思,这案子牵扯的人估计不少,怎么走……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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