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姑娘站起身送二公子与太史青出门。
“等明日吧，我办好后会及时告知你。”今天太晚了，也不好去惊扰那位可怜的老人家。
再进房门时，清姑娘的脚步比刚才虚浮不少，面色也苍白了些。
她扶着门框，微微呼了口气。
**
束嘉半夜醒来在塌上翻了个身，透过后窗朝外望去，就看见后花园方向的屋檐上有个纤细的影子。
后花园防卫未撤，还加派了一些人手过去，还能无所顾忌坐在上面的人，只可能是她。
身后传来清冷的嗓音。
“姑娘是刚醒，还是没睡着？”
眉目如画的公子长身玉立，单手负在腰后，身上还随意地披了件素纱薄衫，慵慵懒懒的。
清姑娘侧头看了他一眼：“热得睡不着，出来透透风。”
束嘉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随之抬头望向天空。
“我听说通灵之人也都会些占卜之术，姑娘可会观星？”
清姑娘摇摇头。
她用手枕着后脑勺，直直躺了下来：“我将学那种虚东西的时间都用来练武艺傍身了，你不信问青大人呀。”
束嘉颌首。
其实阿青早就说过，清姑娘那一手剑花挽的漂亮，着实不比那些自幼习武的世家公子差。
太史青言语中的意犹未尽，还能从中感受到他还深记着当时的场面。
刺向正发狂的血瞳时，定是惊心动魄的。
他忽的有些羡慕当时的阿青，能看到她那英气逼人的模样。
束嘉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不过……等他们去了都城，应该也有的是机会见到。
上天安排他们在那个雨夜相遇，人为的祸事又让他们再次系在一起，也算是命定的缘分。
黑夜里，姑娘躺着，身着淡色寝衣的公子在旁坐着低头看她。
她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浸在柔水中，温软沉静，是一种足够刻在心尖的独特气质。
束嘉坐着看了她好一会，忽然觉得这个样子似乎有些不妥。
他倏尔移开视线。
他没能注意到清姑娘的面色比往常要苍白无力，可能是月光本就清寒，照在她的脸上正好掩盖住了这份虚弱。
强行将何家少爷魂识提前唤出来，后半场刻意的装作无事，但只她自己知晓体内灵气的流失。她强撑了太久，今晚需要先好好休息一番。
不过身体里残留的那些灵气已经不多，以后最好还是别再像今天这样，一时心软就轻易地动用了。
……
清姑娘没说话，继续闭着眼靠在瓦檐处，连身边的人是什么时候下去的她都没感觉到。
光芒遥远，还能隐隐传来精华，虽比不过灵泉散发的力量，好歹也能让她好受一些。
不只有月光的味道，还有些……
熟悉的迦南香。
清姑娘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素纱薄衫，是束嘉披上来的那件。
她身体停滞了一瞬，心烦意乱地掀开扔在一边。
?
第二天晨时，束嘉刚起身，就听外头的灰衣人通禀说清姑娘已经出去了。
“清姑娘一大早就去了周家。”
符添低声说：“是怀恩侯府的那个周家。”
束嘉眉目微紧。
**
清姑娘去了周家找周老夫人。
周家老夫人睡的向来早，也不愿与孩童们一同去街上凑热闹。
她昨晚看着小辈们打打闹闹出府后念了会经，便早早沐浴更衣入睡，今日天还未亮就醒了。
秋嬷嬷刚服侍周老夫人穿好衣，便听到外头的门房进来通传。
“什么？她说要见我？”周老夫人皱了皱眉。
周老夫人心中不喜，但这位毕竟是曾经的恩人，她要见自己总不真得拒之门外。
秋嬷嬷让丫鬟把人领到内院来。
这是周老夫人时隔三年后第一次见到这女子。
她模样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气的是有人还真就一直长得这么年轻，显小。
周老夫人语气不佳：“这位不是昨儿个在衙门大出风头的清大夫吗，怎么肯赏脸来咱这里了？”
虽说媳妇子孙们不清楚，周老夫人心里却是明白的，当年的确是靠她才治好的孙儿。
只不过她后来要的报酬太过分了，再加上媳妇一直来的抱怨，贪心的人，长辈们总归是不喜欢的。
清姑娘也没等周老夫人招呼，便自己找了个椅子施然坐下。
“四少爷在家中吗？”清姑娘似是不经意地问着。
周老夫人警惕地看着她：“清大夫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清姑娘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不在就好，当着那个孩子的面干这种事，她还有些心虚。
“我昨天也是在衙门见到贵府上的四少爷，才知道他现在出落的真不错呢。”清姑娘开口说道。
周老夫人与秋嬷嬷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对着外人说出这种话。
出落？
出落能是用来形容男子的吗？
她知不知羞耻啊。
周老夫人没接着清姑娘的话，而是烦闷的将手中的水杯举起来喝了一口。
旁边的秋嬷嬷见了老夫人这样也知她心中不悦，于是又自己对清姑娘重复了一遍：“清大夫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又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清姑娘微微一笑，摆正了身子。
“我记得周四少爷今年应该满十七了吧，也该是议亲的年纪了。”
“我来呢，其实就是想问问老夫人，看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是否能配得上贵府四少爷呀？”
年轻貌美的姑娘堂堂正正地坐在那盯着她，似乎真是让她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他们家。
周老夫人与秋嬷嬷顿时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她刚刚说什么？想让季沅娶她？
开什么玩笑呢！
见清姑娘依然坐定不动的坐在那，还一脸明媚地微笑着，似乎在等她回话。
周老夫人继续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她要等自己回什么？说哎哟你与我家小孙儿真配，这门亲事可太好了吗？
周老夫人想着，她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秋嬷嬷。”周老夫人已经扬声开喊了。
管她什么恩人不恩人，忍不得了。
她准备要秋嬷嬷送客了，直接把这神志不清的女子赶出去得了。
“来人！”秋嬷嬷面色平静地喊道。
“周老夫人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啊。”清姑娘举起一只手示意屋内的丫鬟们停住。这一抬手，居然真让丫鬟们停下了脚步。
她……她那姿势还真像一个主子。
清姑娘语速很快，她也真怕话还没说完这老人家就叫人把她扔出去。
“听闻贵府上的周老太爷自小聪慧的很，但青年时却一心从商，这侯位才落到了现在的老怀恩侯身上，老夫人应该也觉得十分可惜吧。”
清姑娘眨巴着大眼，很是同情的看着她们。
“更可惜的是接位的那个资质太差，守业守不好倒败的差不多了，唉……”她叹了口气：“等华夏朝覆灭后，那便宜老侯爷竟还携着全族投奔了最近的束国，真是不成器哟。”
“不是投奔。”
周老夫人突然纠正她道：“是合并！”
等等，我为什么要搭她话？
周老夫人被自己气到了。
清姑娘道：“哦行，是被束国合并，投奔和收地，不是一回事吗？”
怎么就没区别了，这分明是两码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老夫人心中其实有些讶异。
她刚才说的一字不差，当年按照族中意向本就是该自家老太爷封世子承侯位。过了这么多年，除了当年周氏本家与一些贵族的人，现在老的老死的死，已没多少人知晓了。
可这个山野女子，竟将他们周氏的家史摸得一清二楚。
对！这女子肯定是听到了不知从哪个老辈那传出的这些话。
周老夫人想到这里，心中连刚才的一点惊讶都没了。
可这些关你什么事啊，一个无关之人，跑来正主面前指手画脚什么？
“我也知道姑娘是有些本事的。”
周老夫人现在连大夫都不称呼了，直接不客气地说道：“但这毕竟是咱们周氏自家的家务事，就不烦姑娘操心了。”
可没想到清姑娘润了润唇舌，又说：“我隐约记得，周太老爷放弃侯位，迁家至窑城的时候，好像也顺便带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过来吧？”
“什么叫顺便！那……”
周老夫人一冲动骂了几个字，才反应过来。
她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屋内的众丫鬟们已经听的有些震惊。
一旁的秋嬷嬷突然开口对丫鬟们说：“你们先出去候着，没吩咐别进来。”
丫鬟们行礼出去，门窗也被关紧。
周老夫人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她心中很有些不安。
“老夫人别紧张。”清姑娘俏皮的笑了笑，“我也没说那了不得的东西是什么呀，说不定咱们心中了不得的东西不太一样呢？”
是啊，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知道什么，想诈人！
周老夫人一口气还没舒下去，又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是记得你们周家当年是得了先天子的一份圣旨的。不过这份圣旨未公开颁布，天下人倒是都不知道里头的内容。”
“这圣旨上写的什么，也不用我多说了，老夫人可能已经看过无数回了吧。”
周老夫人心中一惊，双唇也跟着颤抖不停。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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