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时代,立嫡立贤为先,可自家的太老爷周昉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一心无缘侯位,满脑子都是赚钱做生意的念头,当年还脑抽得自请离府,当起了商人。
准世子跑了,族中这才又重立人选到了他庶长兄之子——周璋的爹,也就是现在的老怀恩侯身上。
作为儿媳的周老夫人在周昉死后,才遵循他的遗言哆哆嗦嗦的展开那道圣旨。
她看到了那件令她不甘至今的事情。
这是一道暗中下的密旨。
——衰帝曾经竟要将周家太老爷晋封为汝南王!
当年太老爷还未正式请立世子,这圣旨竟是提前下的,衰帝未指名道姓,只说分封他们汝南周氏一族。
不愧是行事作风都随心所欲的华夏末天子衰帝。
可天子想立王的人不想当王,这圣旨的内容也就变得奇奇怪怪了。
周昉当年为向衰帝表明自己的确无心王位,才举家搬迁至的窑城,什么宗族扩散都是幌子,这其实才是周家搬迁的真正原因。
这些话太不简单了。
她僵着脸,又看见对面的姑娘腼腆一笑:“听说现在侯府与周璋大人都十分提携四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前尘往事……”
“但若是被他们知晓这份被你藏起来的圣旨,本应是一国君主的老怀恩侯又该如何看待周家,周四少爷在侯府又该如何自处呢?”
什么叫做是她藏起来怀恩侯的东西了!这怎么还是她的错了?
周老夫人随即大怒,她猛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得了好处还倒打一耙吗!”
“老怀恩侯那个侯爷的位子,本来就是咱家太老爷不要了,施舍给他的,现在还反过来说他是一国之君了?那不又是在抢太老爷本该有的东西吗!”
胡说八道,胡编乱造,更是臭不要脸!
还反倒说是她们周家想抢侯位,那只不过是跟周家太老爷还回来而已!
老夫人指着座上的她骂着,双手却在一旁颤抖。
她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形势不妙,周老夫人现在有些激动过头了,秋嬷嬷连忙出声打断:“老夫人慎言。”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一动怒,竟将话骂出了口。
周老夫人曾怨过太老爷为何连王位都不肯要。
她恨不得拿出来让世人看看自己本是王妃之命,可木已成舟,拿出来也只是便宜了现在的怀恩侯一家。
最重要的是太老爷死的时候华夏皇朝岌岌可危,她一时惊恐又犹豫,便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待衰天子紧接着一崩逝,天下动荡在即,太老爷那不争气的侄子胆子小,竟真的一屁股冲去投奔了束国。
这圣旨在那个局势下拿出来,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诸侯王会不会承认这个突然冒出头来要分国土的兄弟,束王心中难道不会有忌惮吗,又会不会接受周氏的投靠,一切都是未知数。
周老夫人闭目良久,又喊秋嬷嬷道:“你先去将我的佛珠拿来。”
她心脏要受不住了,她得诵诵经,清清心净下气。
等秋嬷嬷将佛珠拿了过来,周老夫人才缓缓睁眼。
太老爷当初口述遗言的时候就对她交代说,世上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天子曾下过这么一道封王旨意。
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这件旧事,周老夫人还以为她会将这件旧事一同带进土里,随自己的棺材一起掩埋。
如此隐秘之事,这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老夫人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声喝问道:“怎么,你就想拿这个威胁周家,将你娶进来吗?”
“你想得美!”
座上的姑娘淡淡然地看着周老夫人,语气毫无波澜:“难道这个秘密真的不会影响到周家吗。”
这话说的周老夫人心中又一震。
是啊,不说束王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芥蒂,怀恩侯府难道就不会怨恨周家将他的王位斩断吗。
侯府虽说是个空架子,但侯世子周璋如今颇得王上信任。此事一出,怀恩侯世子仕途受了影响,周家再无侯府庇佑,周四少爷可能自此远离庙堂,最后像他祖父和父亲一样在家乡做个商贾。
最后怀恩侯府与自家一败俱伤,周家依旧上不去最上层……
周老夫人越想越心惊。
这个村女竟敢用这件事来威胁自己?
她当年是不甘心,凭什么让其他人捡了周家应得的王位?她不拿出来有错吗!
周老夫人被气笑了。
“那又如何?那你去跟王上说啊!你去告知天下啊!这圣旨就是一介废纸,没人会当回事,也没人会觉得咱们周家拿着它就能怎么样了。”
周老夫人一字比一字咬的重,声音却不敢提高。
秋嬷嬷暗自摇了摇头。
天下不当回事,最多只能作茶余笑谈,但侯府的人肯定过不去这个坎的。
别说过继一事泡汤,若是暗中使点绊子,小少爷以后在都城的路就难走了。
但她也只是深深看了老夫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出口,她还没资格替老夫人决定这种事情。
清姑娘反问:“一介废纸,那老夫人还留这么久?”
周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总归是圣旨,烧了也是对先天子的不敬。”
周老夫人本来就有私心,又想着这圣旨说不定哪一天真能派上用场,也一直忍不下手去毁掉。却没想到周璋无子,不待她找机会动用,那侯位眼见又要给他们还了回来。
一个虚位而已,当年太老爷连王位都舍了,她要不要也罢!
周老夫人心下一狠,突然厉声说道:“这事情宣扬出去,也只不过是让季沅在侯府难做了些,最吃亏的是怀恩侯府,他那用归顺才保住的虚位子还可能坐得安心吗!”
锦衣的老妇人坐在那死死地抠着椅背,目光森然,是一股子无所畏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的模样。
居然真的不怕那圣旨被别人知道啊。
清姑娘叹了口气。
她昨夜也预料过这种激进的情况,出门前还是想着这条路行不通再走另一条路。
“唉,本来不想把它拿出来的。”
这次不只是周老夫人,一直相较平静在旁边听着的秋嬷嬷忽然也变了脸色。
“老……老夫人,这是……”
**
周夫人早上听了周婉儿讲了几句,心里头复杂得很。
真是晦气。这一大早的,心情都不好了。
周夫人举着一把珠玉团扇轻轻摇着,嘴里骂个不停:“窑城的这些小丫头片子们,真是个个心比天高,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胆敢做这种大梦。”
周婉儿抿了抿唇。
她只说了昨晚有些小姐表现太积极了,母亲就这么敏感。遇见那个女子的事她没说出来,总觉得被家里人知道四哥哥会很没面子。
要是将四哥哥喜欢女骗子,但那眼瞎的女骗子却看上了别的男人这事说出来了,母亲会更觉得有危机感吧。
周大少爷今日也在,听了呵呵呵地笑。
“妹妹还小,不懂事乱说的,什么意思传到咱大人这来都变了味,母亲您也别歪曲了呀。”
周季沅刚从祖母的院子过来,“祖母这几日好像有很多访客。”
他刚回来那日,祖母也是在前厅招待客人,这次直接叫到了后院。
“嗯嗯。”周大少爷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我刚才也去了,被赶了回来。”
周夫人突然招周季沅过来身边坐。
“季沅呀,嫁去都城的那个三姨母你还记得吧,我听她说皮御史家的嫡六小姐今年刚过及弈之礼,可以帮忙牵个线咧。”
见小儿子毫不感兴趣,周夫人手中的团扇摇的更加迅猛了些。
“季沅你不能这个样子的呀,窑城与你同龄家的少爷们都快成家了,迟的也有几家备选了,你也得上上心的呀。”
周大少爷又十分想笑了:“哎呦母亲,你替四弟操这些心干嘛,还怕他在都城那边没有姑娘爱慕啊。”
周大少爷冲着对面的周季沅八卦的使眼色:“我年前去都城清账本的时候,可听过季沅你不少的趣事呢。”
都城女子中,无论是勾栏瓦肆院里,还是贵族小姐圈里私下议论最多的两壁人物,一个是年纪轻轻的未来储君,一个是风度翩翩的最佳才子。
他一听,可不就是自家四弟嘛!
那位身份贵重难以攀爬,另一壁的季沅倒还是能巧遇上的,但凡弟弟脸皮厚一些,那传出的就不是趣事,而是艳闻了。
“大哥,你别瞎说。”见周大少爷刚要举个例子来讲,周季沅立马开口制止了他。
周大少爷意犹未尽的止了言。
他这四弟弟就这一项,脸皮太薄,夸下还都不好意思了。
看来盯着小儿子的妖媚女还真不少。
周夫人还在猛摇着扇子,心中越发闷热。
太热了太热了,这夏夜的闷热今日怎么是散都散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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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姑娘从袖中掏出的一物,是个极为罕见的紫红色玉佩,里头血丝密布,乍一看仿佛竟是鲜活流动着的血水。
玉佩只有一半,是从中硬生生掰开的,别说那相同玉质难寻,这裂痕处也是独一无二,再难制造出一模一样的来。
而这一块,看着就如此眼熟。
清姑娘伸出手去,道:“周昉临死之前应该交给了你一样东西。还请老夫人仔细看一看,是不是这块玉佩的另一半。”
秋嬷嬷颤颤巍巍地从清姑娘手中接过。
周老夫人紧张得很,她心都揪了起来。
清姑娘方才口提到的周昉就是那位迁来窑城的周家太老爷,周老夫人的公公。
周昉在将家业全权交由周员外前,就曾郑重交代他们母子,若是有人持此半玉出现,无论那人提出任何要求都必须配合,不惜一切代价。
紫血半玉,见半如见家主。
尚年轻气盛的周员外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凭什么。难道那人要周家全部家产他们都得拱手相送吗,周太老爷却一下转身垂首。
“不会的,她做不出那等无聊的事情。即使真的要了,那也是有她的道理。”
周老夫人还记得老人家那时的背影十分沧桑。
他说,“没有那人,就没有现在的周家。”
待秋嬷嬷再次从房内出来,脸色完全变了。
“老夫人,这是真的信物。”
周老夫人一下拽紧了手中的佛珠,变了神色。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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