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得特别早,天一黑,倦鸟归林,周边的荒野全是鸦雀的鸣叫,听着很瘆人。
温霖雨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原本沉重的步伐变得飘忽起来,意识也开始涣散,全身冰冷。
周围全是农田,一眼望不到头,偶尔从地理面貌出几个小木房,温霖雨试着敲门,发现里面没有人。
又走了接近二十分钟,她终于在无人的乡下看到一座矮小的平方,屋子里有灯光,她朝屋子里走去。
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奶,见到一张亚洲面孔很奇怪,问温霖雨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走丢了。
温霖雨牙齿舌头都在打颤,勉强地说:“请问能充下电吗?”
说着她晃了晃手机,老奶奶明白了她的意思邀请她进屋。
屋内暖气很足,温霖雨等充电的同时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唤醒她的是屋内奶油的香气。
她睁开眼,老奶奶递给她一盘奶油蘑菇意面还有一杯牛奶。
“不用了不用了。”温霖雨下意识回绝。
老奶奶笑得温和,拿着叉子搅起一团意面塞进自己嘴里,意思是这个意面没有问题,你可以安心吃。
温霖雨没再拒绝,心满意足地吃完这碗意面,整个人又瞬间活了过来。
手机重启后显示没信号。
温霖雨连上了屋子里的无线网,连上的一瞬间,屏幕瞬间弹出微信的八个未接电话,其中三个是导师的,五个是江慕言的,还有群里寻找她消息。
她一一报了平安,最后给江慕言解释了情况。
刚想退出页面买回程的票,江慕言的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
那头的声音带着点焦急和疲惫。
“我在,”温霖雨迟疑了一下,转头去问老奶奶,“你等下,我问问。”
她跟老奶奶比划了一阵子,发现老奶奶英文不太好,左右没问出地址,后来一拍脑袋,兴奋地朝电话那头喊道:“我知道了,我真傻,我定位发给你。”
“我过来,你呆在那里别乱走。”
声音又变得冷冷的,很严肃。
温霖雨问:“你要过来?”
“嗯。”
“你,怎么过来。”
江慕言那头的声音变得嘈杂,“开车过来,不说了,先挂了。”
温霖雨想了想也是,江慕言从小出国惯了,十六岁就拿了美国驾照,上路应该不成问题。
等待的时候,温霖雨一直凝神听外头的动静。
四周是无人的田野,天黑后彻底陷入黑暗,风呼啸地吹过枝桠,打在窗子上,像女人的呢喃。
大约过了三个钟头,一道强光打在窗子上,温霖雨扒在窗子上看,一辆黑色的山地车停在了门口。
江慕言从车上走了下来,温霖雨推开门向他走去,有些激动。
她步子太快,人的状态却很虚浮,走的过程差点把自己绊倒。
俩人在距离一米的位置停下,看着对方。
江慕言背对着光,高高瘦瘦的一身黑,几近隐于黑暗,风将他的衣服吹出廓形,整个人的出现显得不那么真切。
温霖雨声音很轻,整个绷着的心终于落地,浑身轻松。
“你来啦。”
“我来了。”
之后她就不记得了。
醒来是在宾馆,床上只躺着温霖雨一个人,她看向一旁的床头柜,上面摆了退烧药。她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半。
手机依然处于无信号状态,正常情况下手机应该会自动开启流量,显示5G,信号差的时候是4G或者3G。刚刚荒郊野岭没有信号很正常,但是现在在宾馆,依然显示没信号就说明手机卡有问题。
这张电话卡是段誉儿发给她的,温霖雨仍记得段誉儿把卡递到她手上时,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现在没有取卡针,也没有商铺开门,温霖雨连接上宾馆的wifi给寻找她的人再次报了平安,最后打开和江慕言的聊天框,缓缓打了一个谢谢。手指悬浮在发送键上好久,最后还是把这两个字删除,退出了聊天框。
江慕言最不缺的就是她的谢谢。
他很懂得人的情绪,知道怎么给人体面,很有分寸感,让人安心。
恰恰是这份分寸感让温霖雨觉得自己不是唯一的,换作是谁,江慕言都会插一手。
这是他的为人。
消息停留在昨夜十一点三十五,江慕言给她留言:
你发烧了,来的时候料到了,带了些感冒发烧的药,放在床头柜,你睡醒了吃。我在你隔壁的房间,第二天八点半出发回柏林。
——
江慕言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大概是连夜开车再加上荒野上风太大,把他吹感冒了。一大早上起来,头疼的厉害。
“江慕言,你是不是不舒服?”温霖雨在副驾驶问他,看他脸色不大好看。
“还好。”
他不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但对温霖雨他总有种又气又委屈的情绪,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但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
他觉得温霖雨蠢死了,蠢透了,他那么明晃晃毫不避讳的感情,她竟然一点都看不见。
是不是非得搞成林桐那样子温霖雨这猪脑子才会有反应。
“哦。”温霖雨收回视线,江慕言状态不大好,她不想打扰他开车。
哦个屁,江慕言真觉得温霖雨很没眼力见。
一路沉默。
快到柏林的时候,温霖雨再次开口,“能不能在附近的一家手机卡店把我放下,我手机卡出了点问题?”
江慕言放缓了车速,在路边找车位,看后视镜里的温霖雨。
此时此刻,他的怒气有些憋不住了。
“你胆子真够大的,手机有问题还敢一个人往外跑,人生地不熟要是真出了点事情怎么办。你几岁了?做事不用脑子吗?”
江慕言表情很拧巴,皱着眉头,带着点不耐烦,语气压着怒意,一整个不好惹的气场。
他嘴上教训着,手上依旧不停,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用余光找附近的沃达丰店。
温霖雨被训得不敢吱声,她没解释是火车晚点和电话卡的问题,她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好了,”江慕言回头看温霖雨一眼,以为她被自己凶巴巴的指责吓到了,语气放缓,“手机卡怎么了?”
温霖雨回:“不清楚,但是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出去。”
“奇怪。”
温霖雨听见江慕言小声嘀咕了一句。
江慕言跟在温霖雨身后同她一起进店。
店员帮温霖雨的电话卡取出,对她摇摇头,说温霖雨用的卡是旅行卡,只可以用一周,一周后卡就过期了,不能使用流量,不能打电话。
这个项目维持一个月,发到每个人手里的卡都是为期一个月的,项目部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买错且只买错一张电话卡。
江慕言听着,表情越听越严肃。他走到店员身边拿起那张卡,又和店员交流了几句。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黑着脸,整个人气氛不太对,包括在回程的路上也是。
“有人把你的电话卡换了。”临下车前江慕言突然说一句。
温霖雨平静地说道:“我猜到了。”
知道是谁吗?”江慕言拔下车钥匙,偏头看温霖雨。
“知道。”温霖雨迎上他的目光。
温霖雨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或许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为,但很解气。
餐厅内暖气开得很足,人群大片地聚集在窗边,好欣赏窗外的雪景。
温霖雨没拿托盘,她进了餐厅往窗子那边撂了一眼,看清了坐在最靠窗的段誉儿,径直走到饮料机,打了一杯冰可乐。
人群最中有几个人先注意到温霖雨,她步子走得很快,目标明确,个又高,在一群坐着的人中很显眼。
段誉儿被周围的女生提醒,注意到了温霖雨的靠近,不再继续盯着窗外的雪,扭过身子盯着温霖雨,看她由远而近。
温霖雨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段誉儿,眼里镇定的可怕。那股强大的气场,把段誉儿看的背后一阵发凉。
众人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温霖雨,最后定格在了段誉儿与温霖雨之间,两人相差两步远。
“你想干什么?”
段誉儿想站起来却被温霖雨一把摁住肩头,活生生给定在了座位。
紧接着就是段誉儿的尖叫还有周围巨大的起哄声———温霖雨把冰可乐直接扣在了段誉儿的头上。
“冷吗?”温霖雨一只手扭过段誉儿的头,逼她看自己,脸凑近,看段誉儿惊慌失措的表情,“再怎么冷也比不过我昨晚吹的风吧。”
温霖雨一说话,周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息。
段誉儿明显被淋懵了,她哆嗦着嘴唇红眼瞪温霖雨,那样子又愤怒又怯弱。
“温霖雨你有病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是不是只有我死在荒郊野了这事情才跟你有关系?是不是只有我失踪了,报警了,事情闹大了,你才会害怕?”
说完,温霖雨把电话卡扔在段誉儿面前,段誉儿盯着那张卡,神色微变,大声质问:“这不是我换的,你有证据吗?”
温霖雨双手环抱,冷笑一声,“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招了,贼喊捉贼,你觉得我需要什么证据?”
“第一天你给我的卡就是被掉包的旅行卡,只可以用七天,你是知道的。你原本只是无聊想让我吃点苦头,没想到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会跟之前一样沉默,忍受着我本不该遭受的一切,忍气吞声地低头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说着温霖雨坐在段誉儿旁边的空位上,毫不客气地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要真的清点起来,连你段誉儿自己也算不清。”
段誉儿依旧一副穷凶恶极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需要什么证据?就像当初你污蔑我偷你发卡一样,也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声有小偷,指一下我,然后所有人都会看向我,即使我不是,”温霖雨说每一句话的同时,都在扒开自己不愿面对的疤痕,“所以现在我用你的方式回击你,你不应该感到很熟悉吗?”
段誉儿低头不说话。
“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一杯冰可乐那么简单的事了。”
说完,温霖雨在人群的注视下走出餐厅,原本安静的餐厅爆发出一阵欢呼。
窗外寒风暴雪,屋内躁动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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