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言在二楼楼梯口目睹完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正准备下楼,步子还没迈出去,温霖雨那杯可乐就淋到了段誉儿头顶。
手里刚拉开的可乐正嘶嘶冒着凉气,刚刚那一下爽到他心里了。他索性不下楼,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可乐,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俯看下面发生的一切。
刚刚在车里江慕言的脸色属实不太好看,一个原因是后怕,他不敢想象万一没找到温霖雨,之后会发生什么。
二来是担心,担心温霖雨被人欺负了,还像之前一样默默地低这个头,把什么事情都放心里。
他一个男生不好插足女生之间的事,但段誉尔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喜欢玩阴的还赖账。
江慕言本打算下午找段誉儿,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闹剧收场的时候,人群还处在一种惊呆了的状态,没人能相信这是温霖雨干出的事,直到二楼的连廊传来几声清脆的鼓掌,众人抬眼看去,才注意到楼上的江慕言。
他嘴角上扬,似乎在笑,笑里带着讽刺,眼里有不屑,那巴掌声也不怀好意,每一声都清晰地回荡在餐厅。
意思是这场闹剧结束的太快,他还意犹未尽。
他的立场很明确,温霖雨。
众人惊呼,起哄声再次响起,有男生举起桌面的啤酒向二楼cheers。
有人大叫: “牛逼!”
有人还一脸懵圈:“什么操作!”
……
人群中段誉儿目光复杂,埋怨,气愤,不可置信,她就这么死死盯着楼上的江慕言,活生生被他给气笑了。
江慕言一眼带过人群,停留在温霖雨的背影上,段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段誉儿。
温霖雨推出门,天空飘着大雪,世界是灰白两色,天边蹊跷地挂着太阳,阳光经过雪面反射,格外刺眼。
她去了附近的邮局,把写好的信寄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江慕言。
他直接开口:“那顿饭还作数吗?”
温霖雨点点头,回:“当然,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联系我,或者——”
“今晚。”
江慕言打断她,言简意赅。
他看着温霖雨,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重复道:“就今晚。”
第二周的课比第一周安排的紧凑,温霖雨知道江慕言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清闲,他挺忙的,各种奖项,各种课题,还有一些家里的事情。
今晚就今晚吧,早点还情,心也安定。
时间约在五点半,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位于市中心,附近有很多酒吧,音乐,还有剧院。
江慕言下午三点半就出门了,段誉儿约的他,有些东西有必要当面讲清楚。
段誉儿画了妆,羽绒服里穿着黑色紧身裙,酒吧里暖气开得足,她把衣服一脱,挂在一旁的衣架,自然地坐在江慕言身边。
段誉尔开口讥讽:“你可真难约啊,江慕言。”
江慕言没理她,低头搅杯子里的冰块。
下午段誉儿给他发了很多信息,质问他,骂他,到最后变成我们聊聊吧。江慕言没理她,她发了疯一样的打电话,第八个电话的时候,江慕言终于接听。
电话那头是气愤的颤音:“江慕言你什么意思,你瞎子是吗?”
电话那头语气平静:“没看见,在等人。什么事?”
“你下午什么意思,你鼓掌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段誉尔质问: “你在帮她?”
江慕言反问: “看不出来吗?我不仅帮她,我还挺喜欢她今天的作风。”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按照我发你的地点时间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你最好准时……”
段誉儿还没说完,江慕言就把电话挂了。
段誉儿原以为江慕言不会来,但他还是来了,比原定时间迟到了半小时。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江慕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始终盯着酒杯里的酒,没什么耐心。
段誉儿问: “知道我为什么看温霖雨不顺眼吗?”
江慕言没有轻蹙了一下,没说话。
“是你,”段誉儿看过来,眼里充满讥笑和眼泪,“我那天看你为了一只路边脏兮兮的流浪狗,特意折返打包剩菜,我想你这个人比我想象的细腻得多,不像看上去那么冷冰冰。”
“我不像你,爸妈爱你,家庭合睦,”说着,段誉儿抹了一下面颊,“我爸在外面有人,我妈常年被家暴,我们只是看起来和睦。”
江慕言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所以呢?”
“所以我她妈那时候想,你江慕言连一条狗都能怜悯,就不能回过头来怜悯怜悯我吗?”
段誉儿猩红着眼,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凭什么?”
段誉儿彻底崩溃了,她毫无遮掩地流露自己最卑微最见不得人的家世,换来的却是冷淡无比的回应。
“凭什么?那你为什么宁愿帮温霖雨也不愿意帮我,我承认我刚开始针对她是因为我看她不顺眼,头两次是恶意,也是好奇心驱驶,”段誉儿边说边激动的握紧酒瓶,周边的音乐声很大,依旧盖不住她的声音,“后来我发现你对她上心了,我想不明白,所以开始再次陷害她,可你依旧护着她。”
“连你都看出来啊?”
温霖雨这蠢货,连段誉尔都看出他的心思了,她还不知道。
江慕言情绪依旧很稳定:“对她上心这事你能想明白就有鬼了,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这态度把段誉儿逼疯了,她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啪的摔碎在地板上,酒吧音乐嘈杂,只有周边的几个人扭头看这边的情况,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
江慕言这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将段誉儿稍微拉过来一点,防止她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再跟一旁的酒保说了两句,让他叫人清理地面,最后才回过头看面前的段誉儿,摆出一副我今天就跟你把话说开了的架势。
“你过得有多好不知道吗?不愁吃不愁穿,今天祸害这,明天污蔑那,最后还哭着装可怜委屈。这些我都管不着,也轮不到我来说教你,你有爸妈,你没教养是你们家的事,但你既然来质问我为什么护着温霖雨也不看你一眼,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他说着将瓶酒瓶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玻璃撞木桌“咚”一声,吓得段誉儿一颤。
“温霖雨她不会像你一样怨天尤人,她什么都忍着,让着你,不是因为她本该承受这些,而是因为她生活里有太多不如意,她要是每件事都像你一样斤斤计较,那她的日子没法过了。她的名声被你糟践了,她依旧能每天来学校,她的父亲名声被辱,她依旧能抬着头走路,换做是你,任何一件事都能压垮你。”
江慕言说了很多,段誉儿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第一次听到他眼里的温霖雨,那个不被同学所熟知,独来独往的温霖雨。
“相比她,你真的过得太顺了。”
江慕言在说完这句话后,看都没看段誉儿一眼,穿过酒吧的人群离开了。
段誉儿在背后叫他,嘶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江慕言你站住,你站住。”
江慕言没止住步子,一直走到酒吧门口才被段誉儿强行拉住。
“你把她说得这么好,那她喜欢你吗?她连看都没多看你一眼呢。”
江慕言不怒反笑,“她目前不需要给我回应,她生活不太顺利,连自己都不爱,哪有时间来爱别人,”他的笑及其讽刺,话里有话,“她没你这么空。”
段誉儿直接给了江慕言一记耳光,声音很重,力道也很大,江慕言的脸上直留下了红印。
江慕言身上压抑着怒气,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发爆炸,他极度克制自己的情绪,手指着段誉儿的脸说道:“这一巴掌算是作为道歉,毕竟刚刚说了很多你不爱听的话。但之后你要是再问,回答只会更让你不舒服,所以你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
“我不会再问了,”段誉儿笑得疯颠,一边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包粉末,“我不好受,我讨厌的人也别想好过。
她用两指夹着塑封袋,袋子里头是两颗干草药,举起,在江慕言眼前晃晃,又立刻收回,握在手心。
她眼里闪着诡谲的光,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说完,她垫脚凑近江慕言的耳边,“我偷偷买的叶子。
你说,我要是现在吸了,再报个警,说是你把这个塞到我手上的,你今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啊?”
段誉儿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慕言原本冷漠的神情一点点变得严肃。
“害怕了,江慕言?”
“说话呀,江慕言。”
江慕言沉默着盯着面前的段誉儿,“你知不知道碰这种东西的后果?”
“后果就是,你和我,都、会、完、蛋。”
她一字一顿。
“你不是天骄之子吗?我倒是喜欢看你狼狈,被人误解的样子,想看看你之后人生一塌糊涂的样子。”
“我不会,我不是你。”
江慕言语气坚定的可怕。
“这么喜欢看别人的人生别毁掉,那就先好好活着,别让自己活得不明不白,最后毁掉的只有你自己的人生,”说罢,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段誉儿,我的声誉没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在乎。”
“但是毒
品,是会毁掉你的人生的。我不希望看到的是你段誉儿今后的人生在戒毒所里度过。”
段誉儿哭得稀里哗啦,泪痕将她的妆面刮画了,假睫毛半粘半落。她像一朵烂熟的玫瑰,边哭边颤抖。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包草本植物,拳头紧握,最后奋力一扔,将那包东西扔到了远处的河道。
“你能抱抱我吗?”她乞求。
雪愈发大了,行人匆匆,世界看上去干净透明,一切纷扰都被白雪掩盖。
江慕言没给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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