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帘子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死气。
林钟皱了下鼻,心觉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但林殊专门叮嘱过她不得干预凡人的生死之事,于是抬起的手又放下,她只好作罢。
身旁的老妇人在她收回视线后才缓缓道来。
原来在几个月前,和她在村里相依为命的孙女泱泱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她耗尽积蓄,找寻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没能治好,不得已,她只能带着泱泱来都城找她在干工的儿子。然而她找了快一个月了都没能打听到儿子的消息,后来好不容易打听他的所在之处,却因为进不了将军府而不了了之。泱泱的药也快熬完,不得已,她就只能出去卖山茶花。
“我只想拜托姑娘帮忙找到我的儿子,他在将军府里干工,左脸嘴角有一片紫红色的胎记,你把山茶花给他看,他就能明白。”
老妇人双手合十恳请林钟帮帮她,抑制不住的哭腔听得林钟心里难受,信誓旦旦地告诉她。
“婆婆你放心,今夜花灯满城前,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到。”
不再浪费时间,林钟问清去将军府的路线就点头向老妇人告辞。
将军府的宅邸坐落在天子脚下,皇城外仅百米不到的位置。
黑沉沉的府门紧闭,檐上也没像其他门户挂上节日的彩灯,格外肃穆。
府外的大道更是冷清,林钟站在门口许久都不见有人经过,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往这边走,但在快靠近将军府前就调转方向,选择绕道而行。
“看来这将军府的主人并不好招惹,能不见最好不见吧。”林钟经过观察得出结论,立即打定主意这件事要悄悄进行。
需不需要先跟钩吻打声招呼?
林钟后知后觉的想着。
这一来二去她竟然将那便宜师父忘了个干净,可如今再去找他又太浪费时间,索性随缘。
林钟利落地翻墙而入,沿着隐蔽的侧墙绕进宅邸。
偌大的宅子人烟稀少,路更是弯弯绕绕,林钟一时找不到马厩,也见不到能问路的人,只好停下来想想办法。
身子随意往旁边的厢房一靠,哪知正好是房门的位置,门还没被从里面闩住,她一压就开,猝不及防地摔了进去。
“哎哟喂。”
差点摔个狗吃屎,林钟摸着发麻的屁股盘腿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屋内传出的微小声响。
刚刚在外面分明没听见里面有活人的呼吸,怎么会!
林钟心头一紧,惊觉于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
她屏住呼吸正打算安静地离开,屋内人开口道:
“咳咳,咳咳,可否,为我端杯茶来?”
虚弱到近乎没有实气的哀求令林钟迈不开腿,何况这声音听起来也就15、6岁。
门槛近在咫尺,她只停了一刻就义无反顾地回头。
循声进到内室,林钟闻到一股异常浓郁的药材味,苦涩冲鼻。
可见这屋子里的人是个大药罐子。
她忍着味道拿起桌上的茶壶,壶身冰凉。
“啧。”
手心贴住茶壶用灵力温水,林钟这才倒入杯里小心翼翼地端到床榻边。
“水来了。”提醒床帘里的人自己的到来,林钟单手执杯,一手撩开帘子。
床上的人正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即使脑门上累得全是冷汗,也倔强的不让林钟帮忙。
果然应林钟所想,此屋的主人看起来刚过舞象之年。
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只能躺在这不足七尺的床榻之上。
他似乎许久没饮过水,接过杯子连温度都不探就大口喝进嘴里。
“你慢点喝,不够我再倒。”
咕噜、咕噜。
少年不听,满满一大杯水被两口就喝了个干净,然后还给林钟。
“还要。”
林钟这次没再直接给他,而是经自己的手喂到他唇边,一字一字说道:“慢、慢、喝。”
她严肃的表情不容拒绝,本是好心,但在少年看来却是无比放肆。
本就无气血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眼底的感激缓缓消散。
“怎么,现在就连你个小小丫鬟也敢不把我放眼……咳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就猛烈地咳起来,被褥上点点红杏晕染开。
林钟此时已经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她把已经半只脚踏进地府的少年侧抱进怀中,褪下他上半身的衣物,露出后背。
右手单手掐诀,积蓄灵力于指尖,按住其尾椎释放出至纯灵气,灵气顺脊柱向上,蔓延至四脏六腑,最后汇聚到心脉,保住他的命。
“哈——”
靠在林钟肩膀的少年身躯猛然一颤,刚才都停止起伏的胸口猛然吸气。
“哈、哈。”被救回来的少年死死抓住手下的衣料,似乎生怕她走。
他大口喘气,气色红润不少,眼角发红地盯着林钟。
“你到底是谁。”
“我,我那个,其实。”林钟磕磕巴巴的想编个谎话,结果话刚到嘴边又被他憋回去。
“算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
“六月,我叫六月。”取了个半真半假的假名告诉他,林钟悄悄嘘了一声,“你可不要跟别人说是我救了你。”
“不会。”少年肯定道。
得到保证的林钟满意地点头,想帮他把衣服穿上,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被他攥着,连指甲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林钟迟疑片刻,本打算问他为何会被‘抛弃’在这里的话终究没有问出,便反问他姓名,“如何称呼?”
“逍遥。”
少年嗫嚅了几息才吐出这两个字,随即自嘲地笑道:“笼中病鸟,却唤逍遥,何其讽刺。”
他眼含不甘,更多是无可奈何。
林钟没怎么安慰过人,自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两人皆是无言,最终还是林钟败下阵。
“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
屋外烈阳当空,屋内的逍遥却还在打冷颤。
经过林钟的提醒,逍遥这才发现自己竟露着上身。慌忙背过身去,整个人从脖子红到耳朵根。
一改先前的死气沉沉。
他系好里衣的衣带,转过头想和林钟道谢,床边却已没了她的身影。
房间空空荡荡,如若不是桌上的茶壶还冒着些许热气,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
趁逍遥不注意溜出房间的林钟思绪沉重。
刚才抱住逍遥的时候从他身上闻到和泱泱一模一样的死气,所以她救人的时候顺带检查了一番,发现其死气的产生竟是因为他体内的生气几乎被吸尽。
但一般的妖怪吸食生气绝不会形成那么浓郁的死气,所以八成是鬼物所致。
泱泱、逍遥。
皆是舞象之年的少男少女,这个年纪的生气最饱满纯和,普通鬼物吸一口都是大补。
已经不是只涉及到一个人的小事,况且自己并不擅长对付鬼物,还是得尽快向师父禀报。
然而林钟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和师父联络的方式。
“……没事,大师父不在还有便宜师父,虽然不一定会帮忙,但总能提点一二吧。”
林钟自我安慰道,召出通天蝶就把之前钩吻给她的折扇拿着轻敲了通天蝶一下,让它沾上钩吻的气息。
“去找钩吻,把他带到老婆婆家等我。”
通天蝶挥挥翅膀,绕着林钟上空飞了一圈就一头扎进将军府深处。
“诶!你飞哪去!”
不放心的跟着通天蝶跑了一路,林钟被迫在正屋前停下,眼睁睁看着它穿门而过。
门口拦她的两名护卫抽出长剑指向她,大声呵斥,“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将军府。”
林钟后退一步,不想与其起冲突,于是解释,“我是来找人的。”
虽没具体说找谁,但还是令两名护卫迟疑的相视一望,其中高个的将剑收回剑鞘。
“今日大人有客,你改日再来吧。”
“我不是来找他的。”林钟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来意,“找到人我就走。”
“马厩干活的?”高个旁边的胖护卫捻着胡子思考道:“王岩虎?”
“对对对,就是他。”林钟连连应下,也不管这人是不是老婆婆的儿子,反正只要能去到马厩就一定能找到人。
“要不找个打杂的带她过去?”
“不行,大人命我们必须守在这里。”
胖护卫凑近高个小声商议,殊不知他们的对话林钟听得一清二楚。
心想要是他们不答应,那自己就只好使点小招了。
她刚要出手,正对的大门就应声打开。
“何人喧哗?”
堂屋内,威严肃穆的男人身着软甲坐于主位,身旁是林钟不久前才在街道撞见的商夫人。
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一边转移视线到坐在客位的人。
已经摘下帷帽的男人顶着一头随意盘起的乌发,此时一手撑着脸,一手落着执行林钟指令的通天蝶,头也不会的跟林钟打招呼,“好巧啊,小徒儿。”
钩吻话一出,主坐上的两人都好奇地看向门外的林钟。
尤其是还威胁过她的商夫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多变,掩饰地拿手帕遮住。
主位的男人则双手都放在座椅两边扶手,背靠椅背,与商夫人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是勾勿兄的徒弟,便进来吧。”
他出声招林钟进屋,前来开门的奴仆弓腰抬手,迎林钟入内。
男人的压迫感十足,即使是被他注视都仿佛一块石头压在身上。
林钟走到钩吻身边站定,想先跟他谈鬼物一事。
“徒儿别急。这位可是当朝天子最为器重,也是手握十万护城军的司空将军-司空权。”钩吻压着林钟试图扯他袖子的手,食指点在她手背,暗示别提其他事情,一边跟她介绍男人的身份,“还不快行礼。”
“司空将军。”林钟依言行礼。
“不用拘束,都是自己人,请坐。”
司空权的声音铿锵有力,并未把过多注意力给到林钟就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勾勿兄,你之前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吩咐所有下人布置妥当,等花灯满城之际,便是你我计划实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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