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将一杯洋酒推到余笙桥面前,又夹了两颗冰块放进去,笑容中带着明显的捉弄和恶意,道,“威士忌加冰,怎么样?”
余笙桥从来不会喝酒,以前偶尔被母亲发酒疯拉着小酌两杯时,他就发现自己酒量奇差,让他对饮酒非常抗拒。
见他一直低垂着头,迟迟不肯接过,江慕恶质地笑了一声,伸出大拇指按住余笙桥的嘴唇,带着一种轻侮的意味反复摩擦,嘲笑道,“你不肯陪酒,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不会以为我们是来喝茶谈心的吧?”
余笙桥沉默半晌,躲开他的手指,端起了那杯酒,刚入喉就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本能地想要吐出来。
这时旁边的林然好心提醒道,“给他兑点雪碧好了,他喝不下这么烈的酒。”
在场的女孩子立刻就贴心地为余笙桥的杯子里兑上了雪碧,然后江慕微笑着继续将那杯酒往余笙桥面前推。
余笙桥端起来一饮而尽,这种喝法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感到有些吃惊,不由都看向杨羽。杨羽只神色阴冷地旁观着,没有任何要制止或者出手相助的意思,左耳的银色耳钉不时折射出一道寒芒。
在江慕给余笙桥倒上第二杯酒时,一旁的端木谨有些于心不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道,“江慕,威士忌也不是这个喝法,你适可而止吧。”
江慕却轻佻地抬起余笙桥的下巴,仔细观察着他潮红的脸,狐狸一样狡猾的双眼里尽是促狭与嘲弄,“有什么关系?我会给够小费的。”
余笙桥没有撑过三杯,就醉倒在了沙发上,浑身犹如被火烧一样燥热又难过。身体滚烫,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旁边有人在交谈。
“他好扫兴啊!这么几杯就不行了,杨羽,你同学醉倒了,要怎么办?”
杨羽冷冷地道,“送他回家不就行了。”
江慕笑着道,“我们跟他可不熟,你今晚没怎么喝啊,要不就你送他回去吧。”
杨羽没有答话。
过了一阵,余笙桥感觉有人将自己拉了起来,然后被半扶半抱着带出了房间,一直到出了酒吧,站在街边寒风一吹,余笙桥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杨羽将他带到了酒吧门口停车的地方,直接塞进了一辆保时捷跑车的副座上,跟着杨羽坐上了驾驶座,启动了车辆。
他没有再问余笙桥住哪里,显然对他家的住址已经熟记于心。
余笙桥胃里翻江倒海,一直难受地弓着身子,酒精促使血液循环和心跳加剧,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到了小区门口,余笙桥再也忍不住,打开车门跑了出去,下车就抱住路边的一棵绿化树,哇哇大吐,只想将腹里的东西都清空。
杨羽在车上看得直皱眉头,然后将车停靠在路边,下来递给了他一张湿纸巾和一瓶水。
余笙桥没有接过,颤巍巍地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纸巾,擦干净嘴角,便摇摇晃晃地朝小区大门迈步走去。
杨羽跟着走上前来,一把将他扶住,道,“你住哪一栋?我送你回去。”
余笙桥醉得东倒西歪,浑身乏力,尽管有心抗拒,却无力挣扎,只得由他送自己回家。
出了电梯,站在电梯口,杨羽才终于有了些许犹豫,皱眉看着他,“你没事吧?你爸妈在家吗?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自己回去。”
余笙桥从口袋里慢吞吞摸出钥匙,酒精麻痹了他的思考,他摇头道,“我家没人。”
他一离了人搀扶,马上就朝地上栽倒,杨羽赶紧一把将他搂回来重新抱住,接过他手中的钥匙,来到他家门前,打开了他家的房门。
房间里奇怪的景象,一时间让杨羽有些震惊且费解。
余笙桥住的地方并不差,这是一所位于高档小区的高级公寓,室内面积也很大,客厅都有五六十平,室内装潢虽然陈旧但并不差,于情于理住这里的人都不会太穷。但室内的家具陈设却极为简陋,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一些必须的家具和生活用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客厅里甚至没有沙发和电视。
杨羽皱着眉头,迟疑地看着身旁的余笙桥,“你一个人住?”
他并没有在这个家里看到其他人生活的痕迹,包括摆放在玄关处的拖鞋也只有一双。
余笙桥点了一下头,因为吐干净了胃里的酒,此时他已经清醒了不少,站在玄关处换了鞋就朝客厅里走去。
杨羽跟着他走进家门,顺手关了房门,又问道,“你爸妈呢?”
余笙桥并不想跟人多说自己的家庭状况,只简单地回了一句,“他们都不在。”
在酒吧里熏了一身的烟酒臭味,让他极度难受,他直奔浴室,打开花洒将自己从头到脚冲洗了个干净。
等他裹着浴巾来到客厅,正拿毛巾擦着头发,却看到杨羽还在。
杨羽站在他家的客厅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得余笙桥剩余的那点酒意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手下一顿,不由警惕起来。
“你还不回去?”他冷冷地瞪着对方。
杨羽却沉声问道,“你是孤儿?”
余笙桥眉头一皱,本能地抗拒这个说法,但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杨羽不是傻瓜,余笙桥住着这样的高级公寓,家里陈设却如此简陋,还仅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怎么看都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杨羽猜测了一圈,觉得最大可能性就是要么他家道中落父母双亡,要么他被抛弃了。
他知道余笙桥经济很困难,捉襟见肘,拼命打工,为了省钱晚餐只吃馒头,饿到营养不良,一双旧鞋子一个学期都不换,但他以为余笙桥跟陈天蓝一样,只是家庭贫困而已,却没想到余笙桥连家人都没有。
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让杨羽第一次对家徒四壁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余笙桥放下毛巾,他摘了眼镜,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眼,五官看上去比平常清秀了不少,此时他的脸色相当难看,跟杨羽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是又怎样?你还不回家?”
杨羽却不以为忤,朝余笙桥走进了两步,比余笙桥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高让后者极具压迫感,余笙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杨羽抓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显得很幽深,脸上也是认真的神情,他缓缓说道,“余笙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去酒吧打工,还不如陪我玩儿,如果是需要钱,你要多少我都会给你的。”他见余笙桥没什么反应,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你跟了我,你不用再过得这样辛苦。”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认真,并非心血来潮,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一番表白。
他的手一直顺着余笙桥光裸的胳膊滑到腰际,想要抱住他,但余笙桥触电一般往后退,远离了他的怀抱。
余笙桥神色木然,似乎不为所动,许久没有吭声,最后薄薄的眼睑动了动,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说着他就转身走进了卧室。杨羽在一旁的餐桌椅子上坐下,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打量着这个像是被搬空了的家。
过了一会儿,余笙桥换了一件旧t恤和长裤走了出来,看了看他,居然开口下了逐客令,“时间已经很晚了!请你回去吧!”
杨羽愣了愣,心下一沉,略显诧异地挑起眉,“怎么?你不乐意?”
在他看来,余笙桥已经山穷水尽到去那种地方工作了,没道理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余笙桥深吸了一口气,咬紧发颤的牙关。他的皮肤很薄很白,平常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刻,总是一派沉静,但此时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以至于杨羽都能看清他太阳穴青筋暴跳的样子。
余笙桥指着家门口,朝他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道,“我宁愿去酒吧卖!立刻给我滚出去!”
杨羽今晚对他的公开羞辱,冷眼旁观他被人戏弄,让余笙桥心碎的同时,重又对他充满排斥厌恶。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全然的信任与亲近,但那个人却冷眼旁观他被初中同学们霸凌了整整三年,一次也没有伸出援手。
杨羽今天的行为,在他看来跟顾哲没有任何区别。不管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友好,杨羽对他有过怎样的恩惠善意,有了前车之鉴的余笙桥,不会再对他怀有任何信任和期待了。
只要没有期待,他就不会失望,不会觉得心痛。
在他说出“交易”二字时,余笙桥的心都凉了半截。他不禁在心中自嘲,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在自己身上获得的东西啊,这确实是杨羽会做的事。
他觉得自己愚蠢且不长教训,为什么要一厢情愿地认为杨羽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明明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余笙桥本就该早点看清他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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