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桥回卧室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弄湿的衣服都丢到了阳台的洗衣篮里,当他回到客厅时,杨羽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餐桌前了,心安理得地享用着他准备的早餐。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喝着余笙桥冲泡的燕麦片,若无其事地问他。虽然脸上还残留着鲜红的指印,但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余笙桥给他的那巴掌生气。
余笙桥心中充满无力感,知道如果继续这样跟他黏黏糊糊地拉扯下去,最后一定是杨羽会得偿所愿。
所以他冷下脸,不假辞色地道,“我好多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杨羽放下玻璃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余笙桥维持着冷酷的神情,不让自己有分毫怯让和松动。
“你就这么讨厌我?”杨羽皱了皱眉,再次问他。
余笙桥沉默着没有回答。
杨羽瞳孔紧缩,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甘心似的,“为什么?”
余笙桥看着他,看着这个含着金汤匙出身,本就不该跟他有任何交集的人,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笙桥这种人要进入他们的世界,跟他们形成紧密关系,只有一种途径和方式,那就是全然的依赖和攀附,犹如寄生物一样去吸附在他们身上。而这种寄生的代价和下场,余笙桥已经在他母亲身上见证过了。
杨羽蹙眉,“你这样认为?”
“我只是指出事实。”
明知道抓不住的东西,余笙桥才不愿意去做那飞蛾扑火,水中捞月的蠢事。他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仅仅是维持生存他都需要竭尽全力尚不能够,余笙桥没有底气去进行任何冒险。
如果他出生在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家庭,像陈其乐他们那样,父母健全衣食无忧,他可能不会介意陪他玩一场游戏,进行一场豪赌和冒险,即使结局会输他想他也可以接受,但偏偏余笙桥连这样任性地去糟践自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没有人会为他兜底。
杨羽靠在坐椅背上,当着他的面点起一根烟,用力抽了一口,对着他家的天花板吞云吐雾了一阵,然后斜眼望着他笑了笑。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露骨的渴望,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少有的认真,他道,“余笙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东西几乎都不用自己争取,甚至不用开口,就会有人送上门来。所以,我很少有想要的东西。”
余笙桥无法回答。他不知道他这种千金大少爷的生活具体有多穷奢极欲,但也大概能够想象得到他们这种人为所欲为的自如任性。
“但我想要你。”他说着就将烟头掐灭在桌面上,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余笙桥不由身体绷紧,警惕地看着他。
杨羽绕到了余笙桥身后,俯首贴在他的耳畔,按住他的肩膀,用一种蛊惑的声音,循循善诱地道,“行,余笙桥,我不为难你。不过,你好好想想吧,只要你肯跟了我,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不用再过得这样朝不保夕,战战兢兢。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吧,随时都可以。”
说完,他不顾余笙桥的抗拒,双手从他的肩膀滑下去按住他的手掌,倾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才拿起外套从容离开了他的家。
走到大门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拉开门把手,又回头看着余笙桥,神色阴冷又严肃地警告道,“还有,别让我再在那种地方看到你!否则,你会知道后果。”
余笙桥浑身一抖,这么直白的警告和威胁,几乎是切断了他唯一的后路。
在他离开之后,余笙桥久久地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只有低垂的眼睫不时颤动,遮掩着他内心的情绪。
余笙桥从家政公司出来,正在公交站等车,再次接到了露露的电话。余笙桥一阵心虚和头疼,盯着闪烁的屏幕看了一阵,最后不得不按下接听键。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露露嗔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露露姐……”
不等余笙桥开口,露露就噼里啪啦地抱怨道,“你怎么回事?旷工都快一个星期了,经理找我问话呢,你要是再不回来上班,那可真的要被辞退了!还连累我,我要被扣奖金!”
“我……”余笙桥很是为难,这份工作他继续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
似乎听出了他言辞间有什么难言之隐,露露在那头怔了一下,突然就恢复了平常笑嘻嘻的轻浮腔调,“那天是客人带你走的吧?你是不是陪客人玩儿去了?”
“不是……”
没等他解释,露露便继续说道,“嘻嘻,虽然有客人是好事,但是我们店接私活可是要被严惩的,你最好回来主动上报哦!我给经理说一声,你明天就回来上班吧!”
说完露露就挂了电话,余笙桥怔怔地握着手机,心情陡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当然记得杨羽的警告,陈天蓝就是因为在酒吧打工差点被开除,余笙桥不敢不把杨羽的话放心上。而且他不是傻瓜,隐隐察觉到了白经理和露露表面和善,客客气气地说不会让客人骚扰他,但自从领班让他去包房送酒开始,这份工作到底是什么性质,他心里已经大概明白过来了。
可没了这份工作,余笙桥无论如何也凑不够下学期的费用。余笙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惨淡。这时公交驶进了站台,街头的寒风吹得他脸颊都有点疼,他低头用围巾挡住脸,跟着拥挤的人群一起挤上了公交车。
次日,余笙桥带上清洗干净的酒吧制服,趁着白天来到了“illusion”,打算当面跟经理请辞。
他把衣服放在经理的办公桌上,白经理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在身前,微微皱着眉头,伸手抬了抬眼镜,镜片划过一丝寒光,让余笙桥不禁心下一凛。
但白经理开口仍然是温和又客气的,道,“是不是那天有客人骚扰你?如果是这样,那是我的失职,小余,我先给你道个歉。”
余笙桥一听经理给他道歉,心中猛然涌起一阵愧疚,忙摆手道,“不是,是我自己不太适应……”
白经理站了起来,脸上带了几分笑,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徐徐说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分明做得很好啊!那天是杨少爷带你走的吧?之前杨少爷可从来不理男孩子的,小余,你真的很适合这份工作,如果是待遇问题,那都好说,我们可以坐下来重新谈谈。”
余笙桥抿了抿唇,道,“不是,经理,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原因……”
白经理瞧着他,看出了他神色间的顾虑和担忧,心下会意,便想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又道,“来我们这里工作的,都有一些具体原因,你大可放心,我们店的保密工作是做得很好的,绝不会让任何员工的**外泄。”
经理的善解人意看起来很难让人拒绝,尽管十分为难和挣扎,余笙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下头颇为羞愧地道,“对不起,经理,给您添麻烦了,但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继续做了!”
他在心里悲戚地想,即使要中途退学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已经穷尽所有办法了。想到一片暗淡的未来,余笙桥神色黯然。
白经理的脸色一沉,但随即又将客套的笑容挂在脸上,盯着他放在桌上的衣服,扶了扶眼镜,重又坐回了宽大的办公椅上,眼神深沉地望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小余,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你了。”正说着,桌上的办公电话适时响了,白经理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怎么了?1号包房吗?好,我马上派人过来。”
白经理挂断电话,又站了起来,看了看余笙桥,有些歉然地对他道,“真是抱歉,小余,本来今天是你来上班的最后一天,不该麻烦你……现在也还没到我们营业时间,但1号包房有个贵客,让送一个果盘上去,你能帮个忙吗?你去送了回来,我这就把你这几天的工资给你算算,全都结给你。之前3号包房的贵客,可是给了你不少小费呢!”
余笙桥有些犹豫,“我没换衣服……”
“没事!只是送个东西,你就这样上去吧!记得快去快回!”
余笙桥见白经理一副坦然又诚恳的样子,心里便放松了一些警惕,想着大白天去送个东西也没什么,而且可以要到之前的工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余笙桥下到一楼的后厨取了果盘,端着果盘往二楼走去,没想到经过一楼吧台时,竟然看到了露露。余笙桥微感诧异,酒吧里虽然稀稀疏疏有几个工作人员,但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露露应该是夜场才会过来的。
他正想跟露露打个招呼,露露站在吧台前远远瞧了他一眼,神色却有些慌张,拎起自己的小包就往大门口走去了。
余笙桥带着些许疑惑和不安,走上了二楼,白天走廊没有开灯,显得有些幽暗,也不知道什么人才会大白天跑到酒吧来消费。
他走到走廊最里侧的1号包房,敲了敲门,就端着餐盘推门而入了。
豪华的大包厢里,宽大的沙发上只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抽着一支雪茄。余笙桥弯腰把果盘摆放到他沙发前的茶几上,鞠了个躬,“先生,这是您要的水果,请慢用。”
余笙桥正要躬身退出,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余笙桥悚然一惊,瞧着对方,却见男人正龇牙咧嘴地对他笑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抚摸他的手,色眯眯地打量着他。
“白经理很上道嘛,这次送过来的也是上等货色!”
餐盘掉落在地上,余笙桥不过是片刻的呆愣,瞬间就跟应激反应的动物一样猛烈挣扎,使劲甩开男人的手,转身朝门口跑去,却发现包房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身后的人影逐渐接近,余笙桥惊恐万分地回过头,看着小山一样矮胖又壮硕的男人,泰山压顶一般朝他走过来,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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