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山离天启并不远,进了城直入长安宫,宁渊伸着手等将离下车,但是将离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拖着一条伤腿下了马车,李英看见将离腿上的斑斑血迹连忙上来搀扶:“公子这是受了多重的伤?”
将离搭着李英的胳膊,疼得一脑袋的细汗汗,却只是淡淡地解释:“没事,在白鹭山上跌了一脚。”
李英点点头:“陛下挂念得紧,还好九殿下一早就将消息传了回来,陛下已经在落月阁里等着您呢,这些日子陛下可真是挂念您。”
将离的心猛得一沉,旋即随口轻笑道:“我这次还真是受了委屈,陛下若是不赏我点什么,我可真不依。”
浅薄,轻浮,这样的将离最好不过。
“公子说笑了,您的事陛下哪有不依的?”李英亲自送将离上撵,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起架,宁渊望去只能看见将离纱袍下垂着的铃铛,再看一眼仪仗招展的幡挂已经把将离遮了起来,那是明帝赏赐的半幅皇后仪仗,璀璨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燕岚都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别看了,这里是长安宫,泠公子的事,咱们可管不了,别节外生枝了,您可是刚回天启不久。”
宁渊回过神,收回目光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就上了马:“这几日天启城里怎么样?”
燕岚叹了口气:“都司河畔的受灾百姓都已经安置妥当了,户部这次反应快,天子脚下也没人敢耍什么花招,河道上工部也在修缮,估计不会耽误春来复种,粮食多少也还能保住些。神机营这些天也常去帮忙,太子那边也没说什么。”
“那细作呢?”
燕岚神色古怪,看四下无人才低声道:“殿下跟泠公子失踪的那一天,咱们在都司河边抓的暗桩就死了。连死因都没查出来,我想泠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您一走他那边的人就动手,悄无声息,落刀极快。”
宁渊想明白了,这算是又被将离摆了一道,气急反笑:“他算准了我一离开天启,他的人就动手灭口,崴了脚不可怕,反正死人是开不了口的,果然,是他的作风。”
燕岚也垂头丧气,事情砸了也是他办事不力:“这些天控弦司的人老在城里转悠,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有了别的旨意,泠公子失踪两日,陛下也没有申饬什么,这......”
“以不变应万变,先让还活着的人他们吐口,口供该怎么写,你应该明白。”
“还有一事,兵部蔡尚书下渭城狱了。”
宁渊心中一惊,但也不算极其意外,蔡老公那一腔热血,还是连累了自己,这是人的命中注定,谁也跑不了:“什么时候?”
“昨日夜里的事,控弦司带着圣旨直接去拿的人,一回头就下了狱,蔡老头这次凶多吉少,蔡家人等着泠公子回京,估计是想走走泠公子的门路,求求情。但是我们的人说前一晚蔡尚书送了一道进密折长安宫,不知道折子里写了什么,总之陛下震怒。”
“将离那边你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报。安抚蔡夫人,她不是将离的对手,别到时候把蔡家一家人都赔进去。那蔡老头这一生毁的可太不值了。”
“是。”
“去渭城狱。”
.........
将离失踪两日,落月阁中一切不变,焚樱给明帝煮着茶,不着痕迹地看了将离一眼,也算是放心了。明帝坐在案几前,手里是弹劾兵部尚书的奏折,看见将离一瘸一拐的进来,抬眼一看,声音微沉:“摔哪了?”
“腿上。”
明帝扫了他一眼,玩笑道:“真不要命了,你的腿有旧伤,太医说你原来养的就不算好,又把腿摔了,你是要以后做个小瘸子么?”
“陛下不会因为我以后是个小瘸子了,就把我赶出长安宫吧?看来陛下心情不错,还关心我以后是不是个小瘸子。”将离看明帝面色如常,也稍稍放心了些,故作轻松道:“陛下能不能为了我把那个九皇子赶出天启。”
明帝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的奏折:“怎么,朕听说人家救了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么?还是他又得罪你了?”
将离轻哼一声,拖着一条腿凑到明帝身边:“他刚好路过,救我不是应该的么?若是别的皇子刚好路过,那人家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该救我不是?两天了我连个好觉都没睡过,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人还威胁我说我要是再这么挑剔就把我从白鹭山上扔下去,陛下说说,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九皇子这气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明帝仔细端详着将离的脸:“是瘦了些,朕吩咐太医院和内廷司这些日子好生照顾你,好好养养。别的你就别想了,还赶出天启?宁渊还有用。”
将离这时候也正经了起来:“陛下自有成算臣不敢揣测,但是宁渊这个人恐怕不好把控,太子殿下优柔,虽是仁君,但是跟他比怕是要吃亏啊。”
“皇帝的儿子若是好把控,那也就不配他们投到这么荣华富贵的胎了。”明帝对宁渊的评价并不奇怪:“北境那种地方他一个光头皇子都能杀出来,不聪明早死了,才干气度宁渊皆是不凡,比起太子他优秀得更明显,你是觉得朕的选择错了?可是阿离啊,优秀并不是一个皇子最必要的品质,朕更看重别的。”
将离叹了口气:“可是咱们的那位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这么多年,心性上谁能比得上宁渊这种人呢?他就像漠北草原上的头狼。”
“等胤朝的仗该打的也打得差不多了,他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用。鸟尽弓藏的事你看得少么?处置他很难么?谢家还在的话或许如此,但是如今的宁渊恐怕不值得你如此忧虑吧?”
“等?什么时候能等到呢?陛下,未来之事,如何既见?”
“你啊,总是想太多,朕让你做什么你做好了就是,不会亏待你的。”明帝已经决定好的事那就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只是吩咐道:“传太医。”
将离识趣地闭了嘴,明帝不想再谈,那也只能保持缄默。
太医院的人来的很快,给将离的伤口上了药,将离对自己下手也没留余地,血肉模糊一片,太医吓得都给明帝跪下请罪了,只是明帝摆摆手,难得没有发火问罪太医院:“这件事跟你们无关,算是意外,你们尽心医治就是。但是,公子的腿可不能留下什么病根,若是不好,朕可还是要拿你们是问的。”
明帝看着将离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之后才摆架离去,焚樱遣散众人之后就从屏风后取了一个青碧小盏来,里头是漆黑一片的汤药,腥气十足:“早就备下了,就怕你万一发作起来。”
“陛下在,我撑得住。”将离淡淡地支起身子:“有人在白鹭山给我用了香术。”
“大祭司的人来了?长王子知情么?”
“看样子是不知道。”将离接过药盏一饮而尽,苦得人舌头都麻了,但是他却像已经习惯的样子:“暄宁跟我一样,如今都是弃子。出手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暄宁卷进来会死得有多惨。”
焚樱眉头紧锁:“这么多年,大祭司那边拿你都没有办法,你用安月城的药方压住了辰月香术的毒性,虽然发作起来会极其难受,但是你用阿芙蓉膏镇痛也能熬过去,从你入天启开始,你就没有因为辰月香术向神殿低过头。”
“所以玄衣卫才是我的玄衣卫,但是玄衣卫的重要性对辰月是不言而喻的,这东西太邪门了,我只要能压住辰月香术的毒,这些人就只能听我的,大祭司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现在倒是有点心气,要跟我你死我活了。”将离出言轻讽:“我死了,这个乱局也就能回到大祭司手里了,暄宁的命除了缇兰王后在乎,恐怕连辰月王都无所谓了。辰月的消息一切如常,我们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但是我总感觉事出反常,王宫和神殿总要有一个地方不对,”
焚樱往香炉中放了两块阿芙蓉膏:“别想这么多,药服下去怕是你有的难受,我守着你,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外头的事我们都处理干净了,落网的鱼已经开不了口了。辰月的事我去通知安月城,让他细查,不能放过一点可疑之处,辰月这个地方现在可不能乱。”
“然后呢?”
“按照你的预想,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我的王子殿下,现在你腿上的血可都还没止住呢,如果这一剂药下去,你的血还在流我们就只能再换药方了,我的主子爷,这东西有毒的,安月城自己都说这方子危险,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这局势太凶险他根本不会把这房子交出来,也没有想到你能抗这么多年,但是日积月累,这东西危险。”
将离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开始迷离,熟悉的痛感逐渐爬满全身,蚀骨吸髓,难受至极,他的声音也开始极力压制这种痛苦:“姐姐放心吧,我这条命且还能折腾呢。”
焚樱叹了口气又开始诵经,低声的呢喃在幽室中回响,听的人昏昏欲睡,但是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
渭城狱在天启近郊,这一片是前朝留下的旧牢,关押的都是前朝覆灭时的被胤朝收押的皇亲国戚,后来慢慢地朝中要员一旦涉案就会被押进渭城狱,这里关押的犯人没有三品以下的,也没有不是最轻斩监候的,都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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