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来到三月中旬,山上空气清幽又安静。赶往京城的路途遥远,一匹好马加上好的骑射最快也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京城,但华逸现没有好马,骑射不佳,只能靠他一人携带沉重书卷徒步赴京。
林相想到上年三月他的遭遇,无论如何都不让他一个人前行,他心下一狠,花了十两银子雇人和车马送他到京城。
日期就定在明日一早,林霞再舍不得,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收拾好行李,他们珍惜最后一个夜晚,还是熟悉的房顶,熟悉的明月,熟悉的人。
华逸现眼角泛青,眼中带着疲惫,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双眸闭起,胸前的一半弯月型白玉冰冰凉凉地贴在林霞的手背上。
林霞拿起她胸前的白玉与这块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圆月。
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这原先是一块玉镯,她有印象是她祖母咽气之时传给她爹,她爹成亲时亲自戴在她娘手中。
娘死后,就又落回爹的手中。
林相认可华逸现这个女婿,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这块玉分成两半,下山找人做成弯月状。
二个弯月合在一起为圆月,而圆月代表团圆。
林相本是提出让林霞跟着一同前往,但这个提议一下就被林霞以照顾他为由拒绝了。
林霞真的不放心他一个人,尤其是发生上次雪中遇狼的事,况且他的身体因为那个冰雪的冻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还是不稳。所以她现在绝对不能走,只有看到他身子彻底没问题,她才会考虑离开。
思及到这,林霞手中攥着两枚弯月,捉弄道:“逸现,听说京城繁华,遍地都是英才,若考中,需入邢司半年才能休沐回家,你去之后还会回来确定还能再回来,再回来这个荒山之中?”
“会回来找你。”华逸现坚定地说,“等我回来就成亲。”
“怎么这么肯定?”
“姑娘说呢?”华逸现反问道。说他为何回应这么快。
“我不知道。”林霞看他认真的神情,道:“那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你要是回来就提前与我写信,若是变心,也要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会胡搅蛮缠。若你没有信也没有回来,我便去京城找你,当面与你质问。”
华逸现伸手摸摸她的脸,笑道:“一言为定。”
“天庆三十九年,还有十一年便能颁布新律,待十一年后我辞官找你,我们和爹一起闯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林霞脑海中浮现出三人行的画面,噗嗤一笑道:“我爹到时又要说腿脚不便,不和我们一起去。”
“无碍,到时交给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华逸现睁开双眸,看向她。
林霞下意识凑近。
圆月高照,似纱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两个交叠的影子随清风摇曳。
他们在屋顶上接吻,眼中只有彼此。
林相躲在后院的水缸处,眼中含泪地看着他们,看他们停下接吻,拉住彼此的双手,脑袋亲密地靠在一起。
他一只手撑在水缸壁上,另一只手扶在墙上,他慢慢转身,移动不利索的双腿。
第二日,鸡鸣声响起,林相拿着笈囊站在后面,林霞背着手朝他缓缓走过来,她的头发用发带绑在脑后,像一个女侠一样,飒爽地走到华逸现的面前。
“给你。”林霞递给他一把剑,剑柄处刻着“霞”。
华逸现低头,伸手摩挲在那字上。
林霞踮起脚,替他整理胸前的衣领,“一路顺风。”
华逸现不舍地点头,复看向她身后的林父。
林相提着笈囊上前,双手递交给他,“逸现,伯父允了,等你回来就办你和霞儿的婚宴。”
林相一边笑一边攥起拳头,对面前俊俏书生郎的胸膛来了一拳,眼中在说:孩子,好样的。
华逸现脸上带着赧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好,多谢伯父成全。”
林霞恍然大悟,她爹又在偷听他们讲话。她皱起眉头,在后面瞪着林相。
身后的目光灼热,林相换了轻松的腔调,拍拍他的肩膀道:“伯父祝你一路顺风!”
华逸现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马车位置不大,华逸现和行李挤在一起。
外面赶车的人领了一半酬金,他挥起缰绳,打在马上,马车的车轮滚动起来。
华逸现探窗,整个头都冒出来,不断朝他们挥手。
风扬起他的发丝,阳光普照在他的脸上,头上的发带轻轻在空中飞荡,林霞一遍一遍在心中描摹他的模样。
本来林霞觉得这段不般配的感情不会占据她心中太多,可事实不是如此,他们真的相爱了。
华逸现走后,日子又恢复平静。
林相出门采药,林霞在家洗衣做饭。
不过这次不用林相带花回来,林霞在院子一角开垦出一片空地,用栅栏围起,在里面种下了夕颜花。
林相晚间不再躲在书房里看书,开始在后院看着林霞挥剑,时不时鼓掌喝彩。
十天过去,黄昏时分,院外响起老马驻足的啼叫声。
林相慌乱地从屋里跑出来,“霞儿,霞儿,人回来了。”
“什么人?”林霞闻声从灶房跑出,走到院子,便见他爹挥手送走租赁马车的小厮,手中拿着两封信。
林相笑眯眯道:“逸现,来信了。”
一共两封,一封信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另一封信上笔锋雄浑地落下“小霞”二字。
林相酸酸地把带字的信塞给林霞,他拆开手中仅剩的信。
伯父、小霞拆开这封信时我已抵达京城,一切安好,勿念。
短短几行,林相念完。
他兴致缺缺地看向林霞手中的信。
林霞警惕地把信揣怀里,浑圆的眼珠里满是无辜,道:“爹,你再等等,这封信他才刚落京城,自然先报个平安。”
“也是,也是。”林相咧着嘴,背着手转身,信封在他的身后。
林霞一把夺过,“爹,你既然看完了该轮到我看了。”
林相不满转头,伸手去夺,“我念你听见了,这下应该再轮到我看。”
他不习武,身手自是抢不过林霞。
林霞移动脚步,躲避他的抢夺。
一息间他累得喘气。
林霞与他保持一臂长的距离,眼中狡黠道:“爹,晚安。”
林霞像兔子一样溜回屋中,她津津有味地读了五六遍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带锁的箱中。
四月底的时候,华逸现用信鸽送来两封信。
林相看到的信中说的是他成功进入刑司,每日埋头在书卷中,时而饮茶,时而和同窗闲聊。
至于林霞看到的是,
剑柄字缚茧,月中浮故容。
蘸茶案上摹,计日盼归期。
林霞一脸茫然地看着这首诗,她实在捉摸不透,于是在半夜敲响了她爹的房门。
读完诗的林相在一旁笑话道:“你瞧瞧,你瞧瞧,小时候我让你读书,你和我犟,现在可知道后悔?”
林霞:“……”
林相见她这幅模样,把信递给她,简洁道:“逸现在说他很想你,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你快回信给他。”
林相走到桌前,拿起自己刚写好的信,递给林霞看。
林霞一目十行,看到上面是:日未升起,晨时……,午时……,晚间……
林相抽回,“别抄我的,逸现肯定会发现。”
林霞:“……”
那么无聊,她才不乐意抄。
林霞握笔,草草写了几笔,她拿起在空中,一边眼中盯着林相一边用嘴吹未干的墨。
吹到笔墨干时,林霞规整叠信,塞给她爹,交代道:“不许偷看,谁看谁是王八。”
“谁看谁是王八!”林相气得捋捋胡须。
林霞关上门,脚步声越来越远。
林相悄悄咪咪地摊开信,他眼睛瞪大,上面洒脱地写了“王八”两个大字。
林相在屋中大喊:“林霞!”
林霞捂住耳朵,去屋中拿剑。
后院响起飒飒的剑声,林霞朝一个方向挥舞了很多次。
梧桐树下,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林霞想她何尝不想他呢?
练剑结束,林霞咬着笔尖,手指托腮,透窗望着黑夜空中的明月。
看着看着,华逸现的脸出奇地出现在明月上。
吓得林霞一惊,她放下手臂,反复眨眼,再去看明月,好在月亮还是月亮,是她出神出现幻觉了。
林霞低头看空白的纸,她提笔在纸上,言简意赅地写:我也在想你。
多日后,华逸现先拆开没有写他名字的信,默默盯着五个字傻笑了很久。
随后他看向另一封信,目光在写有霞儿的字处停留,他轻声读出,一字不落地抄写在纸上,脑海中也跟着浮出她在浇花,她在做饭,她在洗衣,她在晚间挥剑,她和林父吵架的生动模样。
林霞,林姑娘,霞儿,小霞,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华逸现从桌上掏出一张纸,目光在一排排正字上扫在最下面,他又添了一笔,他盼着半年归后与心上人相见,成亲,完成彼此的理想。
一生是如此之短,好在他已经找到对的人,即将与她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诗瞎写的,不正规,看个乐呵(: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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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双不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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