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尚未说亲,倒是想叫我把他家闺女与你说合说合,且不论家世,便是赘婿也可……唉,谢‘公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沈澈故作为难。
幺弦手中扇子摇得急了些,又羞又恼道:“你……你可莫要胡说!”
沈澈作苦恼状:“若我借口推拒,王掌柜定要说我不解风情,坏了邻里和睦可如何是好?可我若真替谢‘公子’应下这门亲事……”
他话未说尽,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倒叫沈某好生为难啊……”
“你……你浑说!”幺弦霎时满面绯红,折扇“啪”地一收,指着他道:“沈半清!你、你再胡说八道,我这便去告诉文茵!”
沈澈一脸无辜,眼神却满是戏谑:“我怎敢浑说?“谢‘兄’莫恼,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见她气得胸脯起伏,又添一把火:“要不……明日我便去回了王掌柜,就说这位‘公子’早已心有所属,在一个不解风情的商贾那儿失了魂,再容不下他人,如何?”
“谁、谁失了魂了!”幺弦听得心头乱跳,脸上烧得厉害,跺脚道:“你……你这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她自觉说他不过,扭身便要往内院逃去,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我、我不同你说了!”
“哟,这便恼了?”沈澈在身后慢条斯理道,言语间满是笑意。
幺弦气得回头瞪他,却见那人倚在廊柱旁含笑望着她,日光撒落在他肩头,更衬得他眉目疏朗,风采夺人。
她一时竟忘了要骂什么,心口那股恼意不觉散了大半,唯余一阵慌乱悸动。
最终她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啐道:“要你管!”便头也不回推门入了内室,寻文茵去了。
沈澈望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摇着头自语道:“这般面薄,偏又爱来招惹……倒是有趣。”
内室里,文茵见幺弦满面绯红、气息不匀地闯进来,不由奇道:“这是怎了?可是哥哥又欺负你了?”
幺弦哪里好意思复述那些轻佻言语,只扑到榻上,用广袖埋住脸,闷声道:“没什么!……你哥哥那人,最是可恶!”
文茵见她如此情状,心下已猜着七八分,只得无奈一笑,上前柔声劝慰。
待送走幺弦后,她方寻机对沈澈道:“哥哥,幺弦毕竟是女儿家,面皮薄,你何必总以戏言逗她?若真惹恼了,往后不来往了,岂不尴尬?”
沈澈正执笔在书上圈点,闻言抬头,唇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小妹不须忧心。哥哥自有分寸。”
他笔下未停,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笃定的兴味,“况且……我看她来得倒是比以往更勤了,不是么?”
文茵探头看去,见沈澈在书上圈出“唇、枪、舌、战”四字,歪头看了半晌,仍不解其意,便自入里间去了。
*
这日,幺弦竟不似往日那般与沈澈反唇相讥,但蹙眉对沈澈支吾道:“近日……我瞧着表哥似乎有些不同于往日。沈郎君可知道些什么么?”
沈澈见她神情凝重,便也正色道:“景成兄有何不同?你但说无妨。”
幺弦低声道:“前日他来府中拜望祖母,辞行时祖母命我去送他一程。不料他不去大门,反径往马厩去,我一时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
说到此处,她眼中掠过一丝惊惧,“只见一个侍婢上前为他掸拭衣袍尘灰,不慎抚乱了他的巾帽,表哥他…他面上虽还带着笑意,可那眼神瞬间冷得骇人,竟抢上前一步,猛地将那侍婢一掌掀翻在地,而后还抓着那侍婢的头按进了饮马的水槽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仍能听见当时的声响:“我…我至今还记得那侍婢被呛得拼命挣扎,发出的呜咽哭喊声,还有她那绝望的眼神……我从未见过表哥那般狰狞模样,这与他平日温雅作派简直判若两人。”
沈澈闻言,眸光微沉。
他忆起这些时日与郝章往来叙话,每欲探问唐衍时,他却常常轻巧带过,反而屡屡探问文茵之事,言语间颇多关切。
此刻听得幺弦这般说,心下已然明了——郝章此人恐非良善之辈,且对文茵心存妄念,日后相交,须得谨慎提防才是。
正思忖间,恰见郝章自门外踱步而来,温文尔雅如常。
幺弦如受惊般,慌忙寻了个借口闪身躲去内院。
沈澈神色不变,含笑迎上前:“景成兄来得正好。方才听得一桩趣闻,正想寻人说道说道。不知兄台可愿赏光,同往酒楼小酌几杯?”
郝章欣然应允:“半清兄相邀,敢不从命?”
二人至酒楼雅间坐定。
酒过三巡,沈澈执杯笑道:“近日听得一桩奇事,道是有个无良小人,对一位良家女子生了觊觎之心,便挖空心思欲再睹那女子芳容。怎料那女子家中管教甚严,竟是滴水不漏。”
他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见郝章泰然自若,便又道:“后来那无良小人终被女子兄长察觉意图,其兄长不过略施小计,便叫那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郝章举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沈澈意味深长地扫了郝章一眼:“景成兄以为,此等肖想他人姊妹的小人,可是自作孽不可活?”
郝章神色如常,面上笑容愈深:“半清兄说的是。此等宵小之徒,也是咎由自取。”
他执壶为沈澈斟酒,广袖垂落间,指尖微动,一撮白色粉末已悄无声息落入杯中,“不过小弟倒是好奇,那女子家中若无兄长护持,又当如何?”
沈澈正待答话,却见郝章举杯相祝:“小弟敬半清兄一杯。”说罢已自饮尽杯中酒。
沈澈不疑有他,含笑举杯。
酒液方入喉,不过片刻便觉天旋地转,始知有诈,手中杯盏“当啷”落地,整个人软软伏倒在案,再无知觉。
郝章冷眼旁观,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半清兄故事讲得妙,只可惜……太过自作聪明了。”
他俯身轻声道,“若是无人护持,那佳人自然该由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护在身下才是……”
原是那日文茵返家,郝章目送他二人登船后,便去向幺弦复命。别过幺弦,行至园中半途,忽闻得一阵嘹亮乐声,宫商迭奏,好不热闹。
循声望去,不过数步,便见谢家长子谢庭烨正搂着宠妾在水轩中饮酒作乐。
但见谢庭烨斜倚在锦垫之上,一袭绛色团花锦袍半敞着前襟,露出里头松垮的雪白中衣,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散发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浪荡不羁。
他左臂环着一个娇艳侍妾的纤腰,右手执杯,任由怀中美人将琼浆喂至唇边。四五个歌姬舞女环绕在侧,笙箫并起,裙裾翩跹,一派奢靡之象。
郝章暗笑道:"料是谢丞相休沐已毕,返朝理事,他才敢这般放肆。"又见谢庭烨与那美妾耳鬓厮磨,如胶似漆,不由想起乐智公主昔日所言:"你若果真有意,他日纳为妾室倒也无妨......"
"若真能得此佳人,便是为妾又何妨......"郝章痴痴伫立,心念文茵倩影,不禁轻叹:"只是沈娘子此去,不知何日才能重逢......"
正神伤间,遽然闻一娇声道:"郝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转身见是个绮罗婢女,再望水轩,谢庭烨正举杯向他示意。
郝章随婢女入得轩内,但见谢庭烨醉眼迷离,衣襟敞得更开,露出小片胸膛。
他左拥右抱,一只脚随意架在案几上,锦靴上缀着的明珠在灯下熠熠生辉。
郝章上前行礼,谢庭烨却不起身,只挥袖道:"行了行了,我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了。你我兄弟,何须拘束?"说罢拍拍身旁锦垫。
郝章依言落座,自有婢女执壶斟酒。
谢庭烨搂着侍妾凑近,酒气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方才见你立在那边直勾勾望着我这里,可是也动了凡心?"
他轻佻地挑起怀中美妾的下巴,"若是看上她,为兄便割爱相赠如何?"
"公子~"那美妾娇嗔一声,偏头躲开,纤指轻捶谢庭烨胸膛。
郝章淡淡道:"景成岂敢夺兄所好?"
谢庭烨闻言,咯咯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正人君子?旁人不知,我还不晓得么?你平日私下那些勾当......"
见郝章面色微沉,忙转了口风:"那是看上这个了?"他推了推另一侧美人裸露的肩臂,"去好生伺候郝公子。"
那美人扭捏了一下,正要起身,却听郝章冷声道:"我不喜旁人碰过之物。"
"哦?"谢庭烨挑眉,"那便是钟情良家女子了?"他摩挲着下巴沉吟,"这倒有些难办......看来景成是心有所属了?"
郝章默然不语,举杯一饮而尽。
谢庭烨眯眼笑道:"既然被我说中了。你且直言,不论是哪家闺秀,为兄定助你如愿!"
郝章将文茵之事略述一二,又道:"除她之外,世间粉黛于我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便是她已嫁作人妇,我也必得之!"
谢庭烨一听,兴致更浓:"竟有如此绝色?能让方才还说不喜他人触碰之物的景成这般痴迷?改日不妨借幺弦妹妹之名邀来......"
郝章一记凌厉的冷眼扫过:"她那兄长料非易与之辈。怎么,谢兄也有意横刀夺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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