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顾晖不敢置信,指着自己,“你让我去科考?爹,你又犯疯病了?”
顾晖去年拜了箫遇做师父才算是真正启蒙,至今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也就市井话本和史书读了不少。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还想去科考。
旁边的凤予翻过一页书冷静评价:“痴心妄想。”
“而且这十大名士的人选还没定呢。人家也未必愿意举荐我。”顾晖略一思索又道。
凤予淡道:“举荐倒不难,难的是……”
“是什么?”顾晖问。
凤予看向顾衢:“女子科考乃是开本朝之新风,对于江山社稷是百利留一害的事,你可知为什么满朝文武如此震惊,左相甚至想劝皇帝收回成命。”
顾晖好奇地看向顾衢。后者沉默片刻,露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我知道,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你不如的只有陛下的意。”凤予淡道,给自己斟上茶,清澈茶水落入茶盏,忽地洒出来几滴——顾衢突兀地抓住凤予的手腕,蓝眸直勾勾地盯着凤予。
“你也觉得这是陛下在试探我?”顾衢问。
凤予换了只手斟茶,道:“七分改革三份试探。”延国自凤朝到稼朝,皇权更迭内忧外患,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军队空虚耕地十有九空。简而言之——人都死光了。
钱财开支,户籍管理,掌司法刑狱都需要人才,人才不能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因此稳定朝堂休养生息培养人才是宇文尧的第一要务。这其中最便捷的一条就是开女子科举。
开女子科举,让女子做官,有功勋者自然要嘉奖封爵——这意味着女子可承父辈爵位。偏偏这时候镇国侯带回来一个闺女。
顾晖的存在让宇文尧进退两难,开朝堂新风意味着镇国侯后继有人,三万顾家军收不回来,不开科举又无法培养忠心的臣子。
凤予都能猜到宇文尧在宫里唉声叹气气得牙牙痒的表情:“他大概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你。”
开了科举,但顾晖年纪小启蒙晚,她不参加科举也有的是理由。
凤予又道:“当官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惹怒他?不去才是上策。”
顾衢不答话,闷头呼噜噜地喝茶。凤予手一顿叹气:“那是我的茶杯。”
顾衢喝得更起劲了,喝完后还把茶壶抱起来。凤予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喝光了茶我立刻回家,你另请高明。”
闷呼呼的男人立马乖巧,把茶壶放下贴心地给凤予斟上茶,狭长晶莹的睫毛对着凤予扑闪扑闪的,让凤予没来由有种娇花拂面的错觉,可惜这朵娇花扳开来里面是黑心的馅儿。
凤予心里叹气,看向顾晖:“你呢?毕竟是你去考试,你怎么看?想去吗?”
顾晖提到策论考试就头疼,她闷不做声听了半天才听懂龙座上那位和她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但是她爹啥事也没做,成日被死鸳鸯折磨得疯疯癫癫的,被京城里那些高官骂。
顾晖说:“我想去,我不仅要去,我还得考个好成绩给他们看看。我想看看陛下想把我安排到哪里做官。”
宇文尧把难题踢回来,顾晖就再踢回去。要是顾晖中举了,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儿,为国出生入死的镇国侯之独女,宇文尧敢不敢将她外放出京。
凤予彻底无话可说:“何苦争这口气。”
顾晖不服气地挺起胸膛:“人活着就要争口气啊!”
“啊!”
“嗷!”
父女俩的惨叫同时响起,顾晖捂着抽痛的额头不解:“爹你喊什么?”
顾衢捂着脚背嘶嘶抽气,委屈巴巴地去拉凤予的衣摆:“打她就打她,打我作甚?”
顾晖:“……”
凤予抽出衣摆看向顾晖:“于你而言武举比文举轻松些,不过按凤朝旧历,武举也需文试前两百者才可参加武试。”
顾晖顾衢父女两个哪懂这些,纷纷用震惊崇敬的眼神看着凤予。反倒惹得凤予一头雾水,对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沉默半晌——除了眸色其余竟出奇的相像。
难不成真是顾衢的私生女?
凤予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沉吟道:“从今日起每日卯时起床读书,亥时才可歇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一月内需得背得滚瓜烂熟,至于策论,每日五篇,我会提前写好题目,明日予我检查……”
顾晖:“……”
顾晖的天这回是真塌了——这哪是读书做学问,这简直是十八层地狱降临镇国侯府。凤予的五指山压在了顾晖这只小猴子身上。
少女想找她爹求救,可惜她那不靠谱的爹只顾着对卢夫子抛媚眼,一对亮闪闪的蓝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凤予。
“……”顾晖大哭,“你们太过分了,我要离家出走!”
少女背着刀跑了,留下满脑子旖旎风光的顾衢。男人四下打量确定没人后,大胆地搂过凤予的腰把人捞到怀里坐好,不怀好意的手直往人家胸膛上摸。
凤予死死把他作乱的手按住。
顾衢不太满意,凑上来:“我隔着衣服摸摸,你身上好香,抹了什么香料……”他边说边凑了上来,鼻子在凤予脖颈处拱来拱去,哼哼唧唧的像只求食的小狼。
凤予对此人耍流氓的功夫心服口服,微微仰起头由着他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顾衢也没有继续下一步,嗅着嗅着就把头埋在了凤予肩窝处。
凤予柔声问:“头疼了?”
顾衢哼唧:“一直疼。靠着你就不疼。”
凤予失笑:“我要是有此等本事就好了。”
顾衢哼笑两声,抬起头轻啄凤予的唇:“你有,只有你有。”
“今晚在我屋里歇息吧。”顾衢期待地说,“明日晨起督促小晖读书。否则她肯定起不来床。”
怪不得刚才一言不发原来在打这个主意,凤予含笑问他:“你要如何对小晖解释,她的夫子和爹爹从同一间屋子里出来?”
顾衢头一次感受到养孩子的不方便,不由得啧了一声:“明日就告诉她真相。”
凤予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顾衢大为好奇再三追问之下无果,只得悻悻地吻着凤予的脸,两人在花园隐秘角落处好一阵温存,没过多久凤予头发就和顾衢的缠在一起,狼狈之中又带着莫名的温馨感。
也不知这二人之间有何种特殊的气场,本应该话不投机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写着,吻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顾晖还没回来,凤予作为夫子强行挣脱恋恋不舍的顾衢的怀抱,整理好衣裳微微一挑眉:“明日卯时我再登门。”
顾衢的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路过的丫鬟小厮远远地瞟上一眼都觉得不忍直视,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自家侯爷疯病又严重了。
凤予走出镇国侯府时,天边已经仅剩一缕阳光,微弱的余晖落在青石板路上,随着青年缓步离开而逐渐淹没——夜幕降临了。
“侯爷?”刘大疑惑地问,“保护卢夫子的暗卫已经选出来了,今晚就送去吗?”
“不,明天早上再送。”顾衢目送凤予离开,摇头道,“他今晚有事,大事,还是一件不能让我知道的大事。”
离开凤予后顾衢晕乎乎的脑子就像寒冬腊月被浇了冰桶,霎时清醒。早朝时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也浮出水面——最令人不解的一点,卫渊为什么会帮虞恣意。
旁人以为是顾衢授意,实际上顾衢根本什么都没做。再联想虞恣意送晏儿的宅子,魏子恪一案中晏儿想为魏子恪顶罪来换虞恣意的人情。
顾衢很有理由怀疑卫渊出头是晏儿的授意。那今晚晏儿不肯留在镇国侯府就必定要去见卫渊——有可能他身边的能人还不止一个卫渊。
刘大小心地问:“那属下现在要派人跟踪卢夫子吗?”
“不用,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顾衢说,“我也得借机掂量掂量他有多少本事。”
再说回凤予。青年回了府,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骑上马前往京城南郊,南郊要跨过南域,好在京城没有宵禁,倒是方便了出入。
南郊竹林旁住着一个瞎眼断舌的男人。凤予进了茅草屋,穿过中庭到达里屋时已经变回原来的面容,异瞳红痣,清雅倾城,为世间当之无愧第一美景。
“殿下!”卫渊扑通一声跪下,眼眶含泪,“真的是你,殿下!您回来了,我收到信时还以为是小人作祟。”
凤予点点头:“的确是小人作祟,我从未写信予你。”
在场之人脸色皆是巨变,郭无疑紧皱眉头沉默不语,沈涵面露惊疑:“京中难道有人知道了殿下的身份。”
凤予继续道:“自然是有的,我今日请你们前来也是想了结这件事。”
卫渊还没有反应过来,凤予已经开了口:“郭无疑。”
郭无疑猛地一顿:“殿下怀疑我?”
“不是怀疑,就是你。”凤予眸子沉静似水,姣好静弱的面容似有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郭无疑强装镇定:“殿下既然这么开了口,郭某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就此别过,殿下的救命之恩郭某来日再报。”
凤予淡道:“那你走吧。”
郭无疑的脚步顿住了。
“还不走?”凤予平静道,“不走那就留下喝壶茶聊完了再走。”
郭无疑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青红交错眸中却充斥着诡谲的杀意。
沈涵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想做什么?”
“想说清楚一些事情。”凤予平静地给自己倒上茶,喝一口,“顺便等杀我的人来。”
话音刚落,茅草屋顶轰然倒塌,清亮的刀光剑光自四面八方涌来、杀手显然来势汹汹早有准备,兵器招式都直往凤予身上招呼。
“殿下!”
“殿下快躲开!”郭无疑第一个回身想保护凤予,名为保护实为辖制,他的动作正好将凤予往杀手堆里推。
情急之下凤予依旧气定神闲,甚至冷静地躲开郭无疑的桎梏,侧过身绊他一脚。郭无疑躲闪不及痛呼一声捂着脚踝倒在了地上,再起身时,杀手竟然已经被逼退至茅草屋外。
郭无疑定睛一看——与杀手缠斗的唯有一人,那个一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茅草屋的主人——崔源,崔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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