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王府。
“如何？可探出来了？”北宫信徒手罩着烛火，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取起了暖。
莫未歇佝偻着腰立在身后，道：“那小子看着文弱，力气却不小，属下敢保证，武力值一定在永安卫队之上。”
北宫信拿开手，磨着手掌，“萧瑾果然有意隐瞒，他带这样的高手充当军师入城来，让人不得不生疑。”
莫未歇问：“王上那边，可要如实禀告？”
“不必了，此事我自有分寸，让芙蓉楼的人盯紧点。”
莫未歇诧异：“不是都身在大楚了，还要盯紧些？万一……”
“万一？”北宫信赫然一笑，“那不更好吗？鱼儿也该上钩了。”他将泛红的手掌猛地拍在燃烧的烛火上，火便熄灭了。
萧瑾送大夫出去时，在门外见着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跟过去，却只见几个扫地的仆役。
他回房关上门，道：“殿下，咱们得收拾包袱回大祈！”
李良珂问：“为何？”
萧瑾慌忙看着窗户和门，行着收拾的动作道：“咱们被人盯上了，这芙蓉楼四处眼线，北宫齐今日态度模棱两可，若是编个罪名来将咱们抓了，咱们也无计可施啊！”
“眼线？”李良珂纳闷：“若真探出了什么，早该知晓我的身份，今日又何必派人试探？”
萧瑾猜着：“或许是打探咱们底细好一网打尽。”
李良珂心觉奇怪，又不知哪里奇怪，问：“你在何处见着的眼线？”
萧瑾道：“门口，就在方才，追到拐角处不见了。”
“他若有意安插眼线，又怎会这么快露出马脚？”李良珂还是疑惑不止。
萧瑾停住收拾的动作，“殿下何意？”
李良珂问：“传言北宫信与北宫齐面和心不和，以这几日观察，可能性有几成？”
萧瑾想了想说：“我瞧着至少有六成。”
“怎么说？”
萧瑾道：“殿下怕是不知北宫齐的王位是从何而来，北宫傲驾崩后，北宫齐独揽大权，窜和老臣逼得北宫羽俯首称臣，后将北宫羽囚于孤岛，北宫羽在孤岛离奇死亡，当时北宫信身处边郡，闻讯赶回永安城，北宫齐已经登基。”
李良珂对于此事听说一二，当时只是好奇北宫信既然是北宫羽的亲哥哥，北宫羽身处逆境中他去了何处，现在才知是消息封锁，北宫齐忌惮他却又动不得他，想来北宫信多少也是有些兵力在手。
“二人维持多年君臣关系，一个成了百姓口中的暴君，一个是人人称颂的良臣，论心思，若说北宫信完全放下当年之事，无非分之想，谁又信呢？”
萧瑾问：“殿下的意思是这楚国内部也出了内斗？”他常年征战沙场，对宫廷内墙之事一知半解，听这番话细想起来也想到了这个意思。
李良珂哼笑：“祸起萧墙，皇家不同室操戈才叫奇事，北宫信要咱们入虎穴，可见当下还是安乐乡。”
“那方才……”萧瑾难解，“难道是北宫信有意为之？可他为何要行此举？”
李良珂道：“要咱们生怕，隐藏行迹，暗地里行事，然后……替他背锅……”
萧瑾摸着后脑勺，“背什么锅？”
李良珂眸子蹭亮，“犯上作乱，行刺北宫齐失败的锅。”
***
北宫信摩砂手中的杯盏，问进门来的道士：“如何了？”
道士回：“二十四死士整装待发，就等王爷一声令下。”
北宫信叹息：“如今外患未平，本王挑在这个时候引起内乱，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呢。”
道士两眼放凶光，“祈人暗杀陛下，王爷您顺理登基，谁还敢有半句闲话？”
北宫信想到胞弟惨死，这些年民怨沸腾，就恨得咬牙切齿，沉寂了这么多年，赶上这样的机会，是时候来算陈年旧账了。
今夜注定不太平。
李良珂眼瞧萧瑾在屋内转了好几圈，心道这还真是骁勇善战便有勇无谋。
萧瑾急匆匆道：“殿下怎么还坐得住？咱们还不知北宫信几时动手，若今夜就动手，我们的人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
李良珂道：“那你派人悄悄去探探动静？”
萧瑾思索了一阵说：“不成，万一被发现，北宫信就又多了理由，咱们岂不就正中下怀？”
李良珂：“那你说该如何？”
萧瑾又思索了一阵，道：“底下既然在贩卖药材，说明地下一定有路通往外界，要不咱们逃吧？”
李良珂如听骇闻，“带着十万大军铁定逃不出去，若只有咱们俩逃，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来这一趟还有何意义？”
“殿下！”萧瑾焦头烂额地抹着汗，“如今哪还管得了那样多？您的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您为救所有的将士而赌上自己的命，可这世上哪有万分如意的事，这局再走下去多半只将是死局。”
李良珂覆盖在他手腕，有力道：“既然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这一战该坚持到底。”
“殿下？”萧瑾嘴唇发白，心中不安。
李良珂俊逸的脸庞却绽放出柔情的笑，“你是聪明人，你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大祈从来不缺殿下，缺的是将士。”
王府。
北宫信烧香拜佛后，挨个敬酒。
“此战若成，诸位以后都是我大楚的功臣！”
“此战必成，我等敬新楚王！”众人一饮而尽。
酒盏摔在地上零碎地铺开，这一夜他们都等了太久。
深宫。
北宫齐无眠，出来赏月，月亮却被乌云遮盖，他心头烦闷，让内侍喊了几个歌伎来，看着看着竟在台上睡着了。
“王上？王上？”内侍悄悄来唤了唤，知晓人睡了，将歌伎都撤了下去，可刚走，台上人就醒来。
“王上？”
北宫齐朦胧睁着眼道：“把人都叫回来吧。”
“王上这是？”
北宫齐打了个哈欠，“寡人还不困。”
内侍只得遵命了，可他明明瞧得清晰这人分明是困了，却怎么也不愿去睡，还硬说自己不困，这是什么道理？
萧瑾在屋内又转起圈，晃得李良珂头疼，停下来问：“你是说北宫齐也不是好对付的？”
李良珂道：“北宫齐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先太子下位，这么多年又以暴虐得名，想必手段狠辣、决绝果断非常人可比，而北宫信假意臣服了这么多年，个性极其隐忍，二人可谓截然相反之人，若北宫信能在王宫部署暗兵，那北宫齐应该是会将自己的人塞进王府。”
“所以说，北宫信此次行动，其实北宫齐比谁都清楚？”萧瑾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
李良珂：“是，这楚王……心里有数。”
“那咱们？”
李良珂问：“你若是北宫信，你会怎么做？”
萧瑾虽不懂宫墙之事，可了解这番事却能张口就来：“将我们制住，王宫得手后杀之，就当是为北宫齐报仇？”
李良珂点点头，“此前情况来看，多半如此了。”
萧瑾又问：“那我们若按兵不动，便是赌上性命了？”
李良珂摇头叹息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当下也只能祈祷北宫齐能赢得此战了。”
萧瑾蹙眉：“可是殿下，您这身份委实不可……”
话未说完，一阵轰隆巨响！
***
北宫信的人到了宫门口，郎将在台上恭迎。
“何将军，本王听说宫内出了随祈人来的刺客，还不快快开门，让本王带领将士们前去护驾？”
“这？”郎将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上午王宫内外都传来消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让他提防那群祈人，只是这个时辰没有开门的先例，他也未听闻刺客之事，颇显为难，道：“御林军和王宫守卫队养精蓄锐多日，定能守护王上安危，要不王爷还是……”
“大胆！”北宫信身边的侍卫莫未歇呵斥：“你有几个脑袋敢违抗王爷的命令？耽搁了大事你担得起吗！”
郎将道：“末将不敢，末将也是秉公行事，请王爷莫要为难末将……”
北宫信薄唇牵出冷冽，“若何将军实在不便，本王自然不会为难，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将军坚守宫门，可是信不过本王？”
郎将急道：“末将就是有一百个心眼也不敢对王爷生疑！”他勾着腰请罪，奔来一个将士在他耳旁说了串话，又将一张信纸递上去，郎将看过后，命令众将：“开宫门！”
宫门开了。
莫未歇喜道：“主子，门开了！”
北宫信只道这郎将还算有些眼力劲，带着众将入了宫。
北宫齐小憩了一会儿，睁眼见着唱跳的歌伎已经换了一拨，他问身边的内侍：“几时了？”
内侍道：“子时刚过，王上，可要回寝宫？”
“再等等”，北宫齐问：“顾将军来信了吗？”
内侍正要说这事：“是，王上，顾将军方才来过信。”
信条呈上来，北宫齐打开一瞧，却什么也没瞧见，这竟是一张白纸，他有意又给内侍瞧了去，内侍大惊：“这，王上？”
北宫齐思索半天，却突然一笑：“好个顾岩城，寡人果然没看错人。”
内侍惊愕，北宫齐笑道：“他这是让寡人放心，可安心睡觉了。”
内侍不解方才的一系列的事，只觉有些反常，现在听这言语忽然明白一二，道：“王上这意思，难道今夜有事发生？”
北宫齐收了笑，阖上眼，“不该你操心的，就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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