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三日,魏文钦又匆忙来到了尚书府。
“良珂,不好了,皇宫出事了!”他焦急喊着,进了屋,见着李良珂不急不忙摆着棋子。
“还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但凡出了点动静,你都急成这样?”
魏文钦喘着息,急匆匆道:“这次可真并非我危言耸听,陛下中毒的原料在赵嘉业送去的乌龙茶里找到了!”
李良珂面无波澜地问:“哦?”
魏文钦瞧他神色淡定,问:“你知道?”
李良珂:“我怎么会知道,赵大人也真下得狠心,陛下这般抬举赵家,他竟还不满足。”
“连你也觉得是他?”魏文钦大惊,思索片刻,道:“你是说他觊觎皇位已久,所以才会下毒弑君?”他停顿深思,又觉不可思议,大喊:“荒谬啊!”
李良珂抬袖,又落下一子,道:“赵全术掌握军权,赵嘉业掌控卫事,赵家还有一人,名唤赵祺。”
魏文钦听着耳熟,忽想起,问:“内阁大学士?”
李良珂道:“陛下一旦驾崩,无论边境战事胜败与否,赵全术都可以举哀之名带领五万铁骑三万骑兵返回泾都,若与赵嘉业掌控的卫士里应外合……”
魏文钦在对面坐下,李良珂一落子,他便惊道:“这么险的棋也下得出手?”
李良珂道:“下官棋艺不精,只是效仿赵将军。听闻赵全术驰骋战场数十年,每次作战只有一半的胜率,但往往能出奇制胜,扭转局面,因而又称“险王”,富贵险中求,纵观历朝历代,多数仁人志士还不是在险中求得一线生机?”
魏文钦执黑子落下,提取白棋,道:“可这招险棋显然失败了,真是想不通,好日子不过,非要搅得自己永无翻身之地?”
李良珂笑道:“魏大人这话说得也太早了。”
“哦,怎么说?”
李良珂落下一枚白子,将才放上的黑子收回,盘玩在手中,问:“你若是赵嘉业,你会在自己呈给陛下的贡品里投毒吗?”
魏文钦毫不犹豫地回:“自然不会,他莫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要投毒也该在别人的贡品里投……”他顺口道来,说到这里突然哽住,对啊,投毒也该在别人贡品里投!
破绽在这儿,此事有蹊跷!
李良珂笑着,继续问:“那你若是陛下,你会认定此事一定是赵家所为吗?”
魏文钦毫不犹豫地回:“真要那样,也太蠢了!那定是遭人陷害……”
他忽然言语堵塞,陡然间恍然大悟,瞧着棋盘,才知原来这招并非险棋!
***
延昭帝余毒清尽,在御书房等着消息。
不一会儿,高公公勾着腰进来,道:“陛下,招了,那乌龙茶是上个月上任的嵇少尹所赠!”
延昭帝大怒:“将赵嘉业暂时收押,即刻前往京兆府捉拿嵇然!”
“是。”高新下去,走到门外见着一大早就来问候的太尉薛景若还在立着。
薛景若在殿外等了一早上,得知陛下无恙才松了口气,见着高新大摆着袖子走来,问:“高公公所为何事?”
高新道:“奴才是去传陛下旨意,即刻捉拿京兆府嵇然归案。”
薛景若惊问:“嵇少尹犯了何事?”
高新回:“薛太尉还不知吧,那有毒的乌龙茶是嵇少尹送给赵指挥使的!”
薛景若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又怕耽搁了陛下旨意,就放高新去了。
至御书房,他行完礼起身。
延昭帝翻着这几日的奏折,抬眼见着候着的人鬓角苍苍,不禁慰问说:“薛爱卿一把年纪了,叫你候了许久,朕心里可真过不去。”
薛景若道:“微臣不中用,无法为陛下分忧。”上头人未吭声,他又抬起袖子行了大礼,道:“微臣斗胆,听说陛下要捉拿嵇少尹?”
延昭帝气未平,怒道:“是,嵇然胆大包天,竟在送给赵嘉业的茶里投毒,朕要将他满门抄斩!”
薛景若问了个龙颜大怒,反而直言不讳起来,“陛下,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爱卿有话直说。”
薛景若道:“前些日子,微臣曾与嵇少尹有过数面之缘,依微臣所见,此人头脑简单,惯做阿谀奉承之举,他送赵指挥使茶,或许只是见其得陛下赏识见机讨好,要说他往茶里投毒,微臣以为这事他做不来,况且他又为何要这样做?”
延昭帝放了手中的折子,听了这番话沉下气思索了片刻,只道:“新上任的从三品官似乎确实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又问:“那依薛爱卿的意思,那下毒之事还得是赵嘉业所为?”
***
魏文钦坐不住只好起来踱步,道:“可是良珂,查出是意图不轨者倒也罢了,若查不出是谁或查出的那人没有动机,那获罪的不还是赵嘉业?”
李良珂眉眼清清亮亮,微笑含蓄在口缝之间,问:“魏大人,这局还未完,怎么起开了?”
魏文钦踱了几步又回到原位上。
李良珂说:“赵嘉业疏于防范,误将有毒之物呈给了陛下,自是难逃其罪。至于找不找得出幕后之人,他用不用背锅,那就要看大学士赵祺了。”
魏文钦一阵诧然,“毒杀当今陛下乃是谋逆的大罪,区区内阁大学士,还有翻天的本事不成?”
***
延昭帝没等来高新,等来宫内的太监呈上文书。
“陛下,内阁学士联名上了这份文书!”
延昭帝接过文书,一眼扫过,扔给了薛景若。
薛景若打开文书,上头写着:武英殿大学士赵祺等,为陛下安危,为社稷福祉,呈请代奏事:闻指挥使行宫投毒,天下震动,行为有悖天理,罪罚当诛,若此举另有隐情,臣等请陛下从容听之,指挥使为官数载,知此礼,亦懂此礼,若误杀之……
薛景若合了文书,这些个大学士联名上书替赵嘉业开罪。
“陛下息怒!”
“朕杀区区一个指挥使,就要遭到这么多的人反对,今后朕若杀几个高官重臣,这帮书呆子是不是群起造反来围攻朕?”延昭帝气得又拍桌子又摔茶壶。
薛景若惶惶然双膝着地,摘下头顶的乌纱到身前,道:“此时正是大郑用人之际,学士们抛开性命安危递上这文书,乃是忧国忧民之举,请陛下三思!”
延昭帝在台前来回踱步,回到龙椅,问:“太尉也认为赵嘉业是被人利用了?”
“臣不敢妄下结论”,薛景若道:“臣只希望能早日查出这个行为不轨之人,还大郑清明盛世。”
延昭帝瞧着地上不堪入目的文书,“那就从嵇然查起,朕方才也是被太尉问糊涂了,这嵇然可不是没有下毒害人的理由,真若高官少了一位,新人一旦上任,他也不必成日奉承他人了。”
薛景若方才不仅问糊涂了陛下,自己也未考虑周全,当下说:“微臣觉得下毒之事嵇然虽做不来,但他若与赵指挥使有个人恩怨,那就另当别论了。”
***
李良珂转了转杯盏,伸手在纯白的棋子上轻轻按压,道:“区区赵祺是翻不成天,可若是半个内阁就说不准了。”
魏文钦问:“他能说动半个内阁的学士为赵嘉业开脱?这赵家人胆子也忒肥了!”
李良珂道:“陛下本就不信事情是赵嘉业所为,大学士也不信合乎情理,陛下也早有彻查的意思,经内阁这样一闹,那原本是株连大罪的赵嘉业顶多落了个嫌疑的罪名,待真正的凶手落网,他便可无罪释放了。”
魏文钦瞧着满盘排列错杂的棋子,白子已远远多过黑子,一惊一呼:“此局下得甚是巧妙!”
将近入夜,魏文钦才回到魏府。
府上灯都还点着,新招来的谋士名唤姜阳,听闻魏文钦在尚书府下棋,不敢打扰,只得候人归来,将宫中事告知。
“大人,今日京兆府的嵇少尹入罪大理寺,据说是他给赵指挥使茶里下了毒,茶叶阴差阳错被送入宫中,这才险些害了圣上。”
魏文钦一愣,“居然是他!说起来,我与这位嵇少尹可算是熟人了,没想到啊。”
怎么偏偏让他给背锅了?
“还有一事”,姜阳道:“申时左右,内阁以赵祺为首的数十位大学士联名上书,内容是彻查下毒一案。”
这事魏文钦倒不惊奇,说:“此事我已知晓,若没有别的事,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姜阳迟迟未走。
“还有事吗?”
姜阳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皇上身边高手如云,怎会中了小小乌龙茶的毒?”
闻言,魏文钦一愣,才想到还有这事。
“言之有理!”他思索了许久,猜着:“会不会毒性太低,所以才未测出来?”
“毒性太低?”
“对!”姜阳幡然醒悟,道:“宫里传言圣上中了毒,可才一日不到,毒就给清了干净,想来一定是毒性极低,所以才未测出,大人英明!”
魏文钦喜笑颜开,却忽地又觉不对,真若是毒性低,那赵嘉业便不是觊觎皇位冲着陛下的命去的,那他与李良珂推论的一切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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