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国,早朝。
境北进攻纪郑的消息一早传开,在祈朝廷轰动不小,朝堂也比往日更热闹,几位重臣阐述看法,大多认为那韩桐是急功近利,怕别人抢了先机,也有一些持别的看法,祈王颔首,各有各的理。
首辅高濂道:“天下三分,却平白多出了个境北,如今看来,是要成气候了。”
李浩川道:“咱们不是同那韩桐结盟过?他什么路数真的没人知晓吗?”他四顾而后望,看向的是李良珂。
李良珂被这一盯才想起什么,想了想说:“境北王性格刚烈,行事十分谨慎,此番举动确实有些仓促。”
李浩川纳闷性地一问:“你不知?”
这问得实在没面子,李良珂愣了一下,木木地摇摇头。
李浩川括弧笑溢满了半张脸,心里觉得逗这个人还真好玩。
众人闻这一声笑轻松下来,朝堂氛围也恰如其分,李良珂还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又听高濂问:“三殿下不是才从境北回来,怎会不知?”
李浩川是说着玩的,他这一问显得咄咄逼人,方才还安详的氛围又冷清起来。
“怎么,去境北一趟就知道境北王在想什么了?那高大人日日上朝,还不得掌控圣上的心思?”后方第一日上朝的秦昭道。
此话声音响亮,在场诸位听得清清楚楚,各个大为震惊。
“荒唐!”高濂怒道:“黄口小儿胆敢在朝堂撒野?”
“小爷不过说些实话,怎就成撒野了?你倒是……”秦昭不依不饶爆粗口,李良珂及时阻下:“秦将军,不得无礼。”
秦昭这才消停。
高濂怒气冲冲对着台上说:“圣上,三殿下纵容属下搅乱朝堂,实在可恶,请圣上严惩。”
李良珂正要请罪,秦昭猛然道:“话是小爷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主子什么事?”
李良珂第一次听秦昭叫他主子。
祈王道:“秦昭,孤念你初次上朝,有些事可以不计较,可首辅是三朝老臣,你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秦昭只得不情愿地说:“陛下恕罪,首辅……恕罪。”
高濂怒罢袖,脸色不好看,不能就此罢休的意思。
李良珂见状,连忙出列,“臣管教属下无方,请圣上赐罪。”
祈王不能不罚,又不能驳了三殿下的情面,说:“既然如此,那就罚俸半年吧。”
李良珂连忙道:“是,臣领罚。”
高濂虽不满,但这事也只得就这样过了。
下朝后,李良珂怕秦昭再与人起争执,就晚些再走,哪知刚到门口,就碰上谈话的李浩川和首辅二人。
说巧不巧,怎么又是这二人?
他连忙低头看路,就当没瞧见,不想对方竟唤来:“三弟,一起吧?”
李浩川盯个不停,盯见玉面抬头浅笑,满脸写着不情不愿,可行动却不失规矩,带着人并排去。
“我送你的西域山莲,吃了吗?”
李良珂看着路回:“还没。”
李浩川靠近些说:“难怪你脸色不好,记得吃哦。”
李良珂仍看着路,一副清冷的样子显示生人勿近,道:“你脸色也不好,是吃多了吧。”
李浩川哽噎,啧啧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怎么说得这般动听?”
李良珂终于看了他一眼,“愚弟自幼无人教导,无礼惯了,王兄见笑。”
李浩川疑惑问:“你在郑国为官时,也这样么?”
“是啊。”
“我不信。”
李良珂随意一顾瞧见了秦昭的衣角,道:“这儿不正有个郑人,不信你问问他我在郑国的风评好不好。”
李浩川看向秦昭,秦昭正有意凑近,想看看二人在谈什么,却听到了个郑国,问:“你们在说什么?”
李良珂道:“说郑国人杰地灵,是世间少有的宝地呢。”他早已习惯秦昭这偷听的毛病。
秦昭:“我信你?”
李浩川咯咯笑:“我说秦将军,这可是你主子,你方才在殿里叫得那般亲切,怎么现在连话都不信了?”
“他分场合,你不知?”李良珂瞪了一眼,谁也不给好脸色。
李浩川笑着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主子,再说你好不容易收服他,也舍得让给别人?”
李良珂又听到了刺耳的话,道:“王兄把愚弟当成什么人了?这类话还是少说的好。”
“行行。”李浩川瞥了眼秦昭,却见秦昭正瞪着他,这主仆二人是约定好了一来一回给他白眼,成心想叫他伤心的?
高濂格格不入地说:“殿下们漫谈,老夫就先回去了。”
李浩川:“舅父慢走。”
李良珂这才注意还有这么个人,想起什么不悦的事,道:“不必,我与秦将军还有些事,就不与王哥和高首辅絮叨了。”言毕,他带着秦昭走了。
李浩川停步。
高濂望着二人背影,“这三点下也太过分了,简直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李浩川摇着头说:“不是他过分。”
高濂便问:“殿下是说秦昭过分?”
“是你与母后。”李浩川转头正视高濂,直问:“你与母后做了什么?他连我都恨上了。”他语气稍显愤怒,是真的生气了。
高濂看着人走了,自己就这么被撂下了。
李良珂回府才发现秦昭竟也跟来了,离谱的是,府内还坐着一排人,穿着布衫,挂着胡须,老大爷的坐姿,神色凝重,像四季不败常青树的颜色,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仔细瞧了瞧,不瞧还好,一瞧心更沉,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几位是?”他明明没做亏心事,模样怎地比做了亏心事还要虚?
“怎么回事?”看热闹的秦昭也震惊。
几人面色凝重,突然重重哼了声,李良珂心也跟着颤了下,只见这几位大爷起身,两袖一甩,正当他以为家被劫了差点就要带着秦昭逃之夭夭之际,老大爷们竟高抬双臂,然后齐刷刷深深鞠躬,异口同声大喊:“奴才们给三殿下请安!”
李良珂:“……”
秦昭怔了怔,半晌反应过来问:“他们是你府上的下人?”
“不知道。”李良珂还处在懵懂中。
秦昭:“你府上的下人你都没认全?”
李良珂:“你认得,那你带回去啊。”
秦昭无语,就当没问。
这时,从屋里出来澹台修,一脸惊喜道:“呦,回来了。”他看大爷们规矩立着,道:“看来是向新主子行过礼了。”朝李良珂问:“药喝了么?”
“嗯?”李良珂朝他看了看,又呆滞地移开。
澹台修立即变了脸色,拉长脸:“不想好了?药都不喝?怎么叮嘱你的?”
李良珂撇嘴:“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澹台修大骂:“走路都打晃,再不喝药,连风都要吹倒!”
秦昭点点头,“是、是这样。”他看这人这几日走路确实是虚的。
李良珂瞪了他一眼。
澹台修朝新进的几位老仆呵斥:“还不去熬药,招你们进来就是个摆设?馆子里说你们熬药不苦才招你们进来的,伺候人都不会伺候?”
老仆们连忙下去熬药了。
李良珂苦着脸:“我不愿喝,你骂他们作甚?”
“怎么,不忍老人家挨骂,怎么就忍心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还要为你操心?”澹台修越发没个好口气,“你不忍他们挨骂那就乖乖喝药喝汤,把能补的都喝了,不然我天天追着那帮老东西骂,骂个狗血淋头!”
李良珂心中一百个不同意,但顾忌对方身份,只得小声抱怨:“我说长史,您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跟小孩一样。”
澹台修骂得更凶了:“药不喝汤不熬,一天到晚就往外跑,到底谁像小孩子?”
李良珂狡辩:“我上朝才回来。”
澹台修毛也不听:“以后不喝药就不许出去,别跟我说有的没的,如今你身份抬高了,我还管不了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良珂眉头一皱。
澹台修看他笔直站着就来气,又一顿输出:“回来就立着做什么?有椅子不坐,还不快回屋里炕上歇息着,秦昭,把后院手炉给屋里送去。”
秦昭愣了下。
李良珂道:“这些事文鸢去做就行了,你使唤他做什么?”
那头文鸢突然被提及,连忙机灵地应着去了。
澹台修呵责:“你不是他主子?不是听说他在朝堂唤你主子了?你还把他当外人?”
李良珂大惊:“这事连你都知道?”谁传的?传得这般快!真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他悄悄看了眼秦昭,想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听这话一定煞白了脸,却见他面容淡定。
这是?
想来一定是强撑得辛苦,便努力暗示:“长史,人家还在这儿呢,你怎么好当着面……”
“什么长史?”澹台修只听到了这二字,大喊:“我是你先生,先生两个字不会叫?”
李良珂无奈叫了声:“先生。”
澹台修继续道:“叫了先生就要听先生的话,先生让你喝药不许推三阻四,记得了吗?”
“是。”
澹台修看他神色有厌烦之意,也不想对他这么严苛,可想到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忧心忡忡,语气放温柔了些:“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九泉之下的先王先后,他们若知道你日日这样操劳不知道修养哪能放心?”
李良珂无动于衷,他对爹娘所剩的记忆早已残存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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