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雁行有序寒露沉

郑国。

城墙宽敞,攒动的人头却济济一堂,观赏城墙上挂着的敌方将领,这由陛下费尽心思抓来的敌将,据说布局极其精巧,连陛下幼时破珍珑棋局的往事都被拿出来又津津乐道了一番,不愧是曾经的泾城第一神童,带着倾颓的兵力都打出了个阴阳逆转的大好局势。

百姓赞不绝口,但纪言明白,这大捷来得重要的原由是对方出兵不逢时,匆促过头,天不时地不利,毫无先机可言。

不知道这城墙上架着的人是受何人怂恿,只知道那境塞的火候,只剩最后一丝火光了,等那丝火光熄灭,死灰自然无法复燃。

那最后一点火,是韩昕。

只要捉了韩昕,境塞就再也造不出半点大势来。

所以他留了韩桐一命。

韩桐被吊了三日,奄奄一息,再次睁眼时,只觉天空暗淡,四周喧嚣,极度繁杂。

纪言伫立城上,望着来人的气势,心中再次感慨,此人果真不容小觑,无论平日怎样做个隐形人,怎样没有存在感,甚至被嘲是个草包,他都觉得此人的实力不可低估。

“来了。”他问候。

韩昕目光死死落在高挂的韩桐身上,眼底渗出血丝。

“叙叙旧吧,许久不见,想你哥了吧。”

“划个道”,韩昕声音发颤:“尽管划。”他没想说些别人,他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下定决心带回他的兄长。

纪言轻轻一笑。

“谁让你来的?”韩桐喑哑的声音用尽力气低吼:“谁准你来的?”

韩昕眼底仿若滴血,纪言又笑了笑,道:“二公子这般客气,不如先向朕行个礼?”

韩昕明白他的意思,紧紧握着拳头,任怒火烧灼,只能压在心头。

“许久没有韩家人向朕行礼了,着实索然无味。”

“昕儿!”韩昕双膝正软下来时,韩桐大喊:“咱们韩家苗红根正,不向贼人低头!”

纪言轻笑间突然变脸,怒扔箭镝,中在韩桐肩上,饶他体魄毅力再强也吐出血来,这箭力度实在太大。

韩昕松了拳头,换做心刺痛,缓缓掀袍,双膝跪地。

纪言眸子极淡,又挂上了一贯的笑意,似乎还算满意。

“韩昕!”高挂着的人遍体鳞伤,吼道:“韩家人不向贼子屈服!韩家人只跪真龙天子!韩昕,你听见了没有!”

“哥……”韩昕痛苦的神色藏在和往日看起来没太多区别的笑容中,掷地有声地说:“哥,昕儿听见了,昕儿记得了,韩家人只跪真龙天子,不向贼子低头!”

韩桐泪眼婆娑,苦涩的语气中这才有了一丝安慰。

“好昕儿,哥没白疼你,对了,你嫂子怎么样?洛儿还乖吗?”

“嫂子在境北一切安好,洛儿也很乖,都在等着哥回去吃团圆饭呢!”韩昕明明咧着嘴笑着说,却瞧不出任何喜色。

纪言这才反应过来,韩昕跪拜的不是他,而是挂在墙上的韩桐……

他被无视了……

他纪家就是这样一路在被打压和无视中过来的。

所以这种感觉,他最熟悉,也最厌恶,就像儿时阴影,又唤起他内心深处的伤痛。

“来人啊。”

韩昕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挂在城墙上的韩桐,忽然听纪言道:“把咱们境北王放下来,给二公子瞧仔细点儿。”

二人过来,解了韩桐的绳索,哪知这被绑了三日的身子死摊垂下来,直接给拖着走。

这傲视群雄的境北王此刻只能用狼狈至极四字形容。

韩昕心口犯疼,一股子酸涩的苦味涌上心头,仿佛又是一次的韩府抄斩,这种噩梦缠了他半年,这伤口在境北和祈国阵营才愈合了一半,这会儿又波涛汹涌地狠狠刺中。

韩桐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神却看不出虚弱,反而透出坚毅果敢。

“二公子,咱们玩个游戏吧。”纪言俯瞰着韩昕,说:“太皇帝坚信你是个人才,认定韩家世代栋梁,想来二公子定然是能力出众,决计不会将朕区区纪家放在眼里的吧。”

韩昕抬眼,明亮的眸子英气逼人。

“听闻前朝有一将军,因通敌叛国被当时的君王处以极刑,行刑时将军被浸泡过麻药的渔网勒紧,然后将其凸起的肉一片一片割下……”

纪言看了看濒临气绝韩桐,笑着道:“浸泡麻药的渔网就不必了,境北王也用不上,这样吧二公子,若输了一局,朕就从境北王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如何?”

他问得毫无余地,韩昕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只是从玩这样惨无人道的游戏看来,纪言真是恨透了韩家。

这其中原因,韩昕至今也想不明白。

很快,郑宫下人端了一把匕首上来,色亮,刀尖锋利。

纪言把玩在手中,冲着台下韩昕笑了笑,“不知像境北王这样的精钢之躯,能承受几刀呢,二公子,你知道吗?”

喘息的韩桐先道:“没本事一刀了结了本王,做这样的小把戏,让人耻笑!”

纪言深知自己强弩之末,今日境北败给了他,也算是前世之事,那就再无第二个境北,郑国如今的境地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力挽狂澜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真当这样被说出,还是以嘲讽的口气,他心有不甘。

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最终还是被无视被嘲笑,凭什么他要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

韩昕只见纪言神色稍有不悦,却立即又转为笑容,道:“第一局,咱们来点简单的吧,二公子,朕今日没有戒荤,你猜朕杀了几人呢?”

良久,无声。

架着韩桐的小兵推了推韩桐,其脖颈便离刀刃近了一分。

“既然如此,那就……”纪言望着韩桐琢磨着从哪处下手,城下突然喊来:“等等……”声音略显仓促。

他的目光才移至韩昕身上,停滞下来。

“哦?二公子,朕是有耐心的,快说吧。”他看上去十分焦躁,很不耐烦。

韩昕犹豫难断,吞吞吐吐说了个五。

很明显这是盲猜的,他心里没底。

“殷将军”,纪言唤来人,说:“告诉二公子,朕今日在朝堂杖毙了几人。”

姓殷的将军上前几步,道:“回禀陛下,您今日在朝堂杖毙了五人。”

纪言听这数字,神色忽阴,“朕让你给二公子说,你跟朕说,二公子能听见吗?”

城下韩昕脸孔不安。

“看来是听见了。”纪言道:“二公子,朕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朕在朝堂杀了五人,不过也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朕在御书房杀了两人,一共杀了七人,你猜错了,这可怎么是好?”

他手中刀贴上韩桐的脸颊,刺骨的冰冷瞬间袭来。

“等等!”城下韩昕忽喊,“这次不算!”

纪言顿了片刻,久久问着:“凭什么?”

“咱们再来一次”,韩昕沉气说:“五局三胜如何?”

“三局两胜朕都未必愿意,你这又是何必?”

“我求你,陛下大人有大量,答应我吧?”韩昕仿佛闭着眼说完,低声下气。

别说是纪言,就是韩桐也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倒真有点让人心动。

韩家对纪家低头服软,实在是个诱惑。

“行啊”,纪言说:“二公子,想不到啊,你也有这个时候,既然这般心疼兄长,那朕就成全你的一片孝悌之心吧。”

这场战能有什么个解法?横竖逃不掉,境北已经完了,从韩桐仓促来讨伐的那刻起就注定走向灭亡。

“这第二个问题,二公子,就猜朕今日看了几场热闹吧。”纪言道。

台下静默些许,回:“八场。”他底气不足,一听又是猜的,可这种事除了猜以外也没有第二个法子。

纪言闻言轻笑,问:“不改了?”这笑含着嘲讽,让人心刮起一道凉飕飕的阴风。

台下没了声。

“今日还没过,朕也不清楚。”纪言望着天空,又看了蓬头跣足的韩桐。

所以,这便意味着韩昕又答错了。

“没事,五局三胜呢,接下来第三题,二公子听仔细了。”没等韩昕失落,纪言安慰性地说:“这三题便是,境北今日,会不会亡?”

过了半晌,台下还是未答。

纪言轻笑:“这可是道送分题,二公子,把握机会啊,没准后面两题也对了,你哥不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韩昕又怎会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他秉心想说的话,却不是对方想听的话,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吐出“不会”二字。

境北不会亡,永远不会。

“答错了。”纪言带着怒意举起刀子,这不是令他满意的回答。

“五局三胜,这是你说的,军令大如山,可别玩不起。”

刀刃锋利,明晃晃反射出刺眼的光来。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台下人急道。

纪言怒目:“不行。”虽这样说,他手中的刀子还是迟疑了下,他倒要看看这人还想耍什么花招。

“换我,我任你处置!”台下毫不犹豫地传来这样一句。

这是有胆识的话,也是有情有义的话,但显然不合纪言的意,他再没给任何人机会,朝韩桐胸口狠狠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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