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哀默心死落西山

“二公子,祈军来救咱们了!”境北的老将扶着韩昕,激动万分地说。

韩昕翘首望去,鲜红的眼底一片潮湿。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郑军吓傻了眼。

对付境北军本是绰绰有余,可如今这十万祈军径直让局面扭转了!

他们如何能敌?他们拿什么去敌?

郑国将士溃不成军,哭喊着:“将军,不好了,十万祈军来支援境北军,我军只有三万,天要灭大郑,天要灭大郑啊!”

“三军听令,冲进城内,杀!”李良珂领着大批祈军直入泾都城内。

残风疾卷着怒号,烈烈郑旗砍断成几截,被万千战马踏成了泥。

大地传来震耳的轰隆声,地动城摇,掀起一阵汹涌的烟尘,又很快被大片的刀枪声和血腥味覆盖住。

昔日广袤繁华的泾都城很快变成了人间炼狱。

*

“伤亡如何?”李良珂望着遍地尸骸问,但无需将士回答,他也知道情况不算乐观,泾都的郑军确实耐打,若不是他这次私自带军来救援,境北的军队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韩昕跪在尸骸中,神色痛苦。

“二公子!”那边奔来将士,神色惊惶地说:“辅州传来消息,境北王伤势过重,怕是、怕是……”

李良珂正朝这边走来,闻言心中大怖,又听惊慌大喊:“二公子、二公子!”

韩昕伤势过重,又闻此噩耗,昏厥了过去。

他急忙奔过来扶住,紧紧搂在怀里,不过几日不见,这人竟变得十分憔悴,眉头紧锁,即便昏厥了也挂着痛苦。

安置好韩昕,李良珂单独进了宫殿。

殿内只有纪言一人,这偌大的宫殿,曾经是韩彦锡的囚牢,如今变成他的囚牢了。

“你来了。”

李良珂立在门口。

纪言抱着白猫抚摸着,白猫脖颈间的铃铛清脆低响,他低头一笑:“来看我笑话吗,看我以狼狈失败告终,很开心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知为何,李良珂想起已故的纪太师,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纪池渊信赖他,将宝贵的小木匣子交给他,想来是想把里面的秘密交与他处置,哪料他却看管不周,落到纪言手中,酿成大祸。

纪家今日下场,他也难逃其咎,所以他选择来见这人最后一面。

“先太子生前待你不薄,你却为一己之私将他害死,你枉法窃国、行大逆之举,致使祖上蒙尘、新帝含恨,难道还罪不至此?”

纪言发丝凌乱,却极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闻言又低头摸着白猫,半天自言自语般地说:“太子是待我不薄,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这声音沙哑,李良珂注意到,他眸子晶莹,犹如一颗无暇的琥珀,目光渐落他怀中的白猫,这才注意到猫脖颈上带着个铃铛,与系绳都是赤红色,上刻有金黄色祥云纹,正是韩彦轩生前那匹枣红马所戴。

他害韩彦轩至那般下场,却也非他所愿。

“我虽认识你不长”,李良珂道:“但你心怀抱负,也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你不惜一切进入叛国的歧途,就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下场?”

纪言苍白的脸露出苦涩的弧度,哈哈大笑起来。

“想过又如何,难道还有退路?李良珂,你太天真了,自古天下大势循则极,极则反,今日你们能胜,来日亦可败,朕先行一步,才算是一种解脱。”

李良珂颔首:“看来你无心治国的道理都在这些话中了。”

纪言怔了一下。

“你不择手段想为纪氏正名、改朝换代,可真到了那一日,你心中有的却不是心愿得成的快感,而是莫名的怅然若失,因为你在下定决心走这条路时,就已经辜负了初心,错过了太多,你视苍生为蜉蝣,用蜉蝣祭天地,如今又想以死解脱,想必心中牵挂的东西也早已逝去。”

李良珂想到曾经初见纪言之时,也不过是个心怀凌云志的少年,若没有慧星一事,以他的才智或许会将成为一代名臣,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分。

“李良珂,你恨我吗?”

静悄悄地过了顷刻,李良珂却听到这样一句问,他不明白纪言为何这样问,只笑着道:“你给在下刺入的那三十根银针,可真要了在下半条命了。”

“也是,怎么会有人不恨我呢。”纪言摸着白猫的背,挂着一副厌世的倦容。

“你说得都对,这世上没有我所挂念的东西,我想要的也是时至今日才得以看穿,这世上更是没有挂念我的东西,以死解脱才是最好的归宿。”

“不”,李良珂却道:“还真有人不恨你,自始至终都愿意相信你。”

纪言目光一凝,显然不知道。

“韩彦锡,那个被你百般玩弄的棋子,他是真的相信你是他的救星,会给他希望。”

纪言沉默了。

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于他定夺,换来的却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那确实是最相信他的人,也是最恨他的人。

他凄然一笑,突然喑哑地咆哮:“他韩家无故囚禁冷落纪家百年,却仍能安坐高台,受世人赞誉万民朝拜,而我不过是想讨回公道,就要遭受万年唾弃、背负千古骂名?”

李良珂这才明白他方才为何会那样问,问自己是否恨他的话,那样的话他一定问过很多人,但无论是何种回答,他的境地,他心里都明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这条路。

“世道若果真如此”,纪言看向他,深沉的眸子没有怒火,质问道:“李良珂,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还活着?”

李良珂心一揪,每夜的噩梦又浮现在脑海,那是长策倒下的身躯、凝薇血染的纱裙,还有魏文钦糜烂的怨恨……

他竟觉得这声质问十分有力。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逃脱不了这份罪责。

纪言闭目,不知在回想什么,再睁眼时看什么都淡了。

“李良珂,我要你要记住,韩家一日不倒,你就是一日的罪臣,你在大郑留下的祸根,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偿还!”

微风裹挟着清寒吹进大殿,将这座华丽的牢笼吹得寂寥凄冷。

秦昭在外头候着,李良珂出来问:“境北王如何了?”

秦昭道:“听说不算好,箭上有毒,中了心脉,怕是无力回天。”

李良珂胸口沉闷,往韩昕休息得宫殿走去,推开门才见里头没人。

“人呢?”秦昭拉住守门的人,“你们公子去了哪儿?”

守门人似乎也是这时才知道这事,叫冤道:“小的们也不知啊!难不成是……”

“吞吞吐吐的”,秦昭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他揪着守门人衣领,被李良珂唤了一声才放下。

守门人道:“吴将军收到辅州境北王消息,让我们切不可告诉二公子,叫他好生养伤,可就在方才,门口路过的几个将士提及了此事,八成是让二公子给听见了,这可怎么办?”

李良珂:“速往辅州。”

秦昭立即备马。

辅州离泾都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程,延昭年间,辅州曾闹过瘟疫,县令梅青岭开设了数十家医馆,招募了各方悬壶济世的游士,时至今日也是一方医药宝地,韩桐被送到那里医治是最好的选择。

李良珂骑在马上,听到一些动静,马队速度缓和下来,迎面抬来了一顶轿子,车夫驾着马,轿帘吹起,他眸子一盯,眸光聚集,瞧见里头坐着的是一位老夫人,眼熟得很。

“这里是何处?”李良珂想起先前是将干娘送去辅州的。

“成县,刚出了泾都。”秦昭本随意瞧他一眼,却看他脸色不对,又瞧了第二眼,问:“你以前没来过这里?就只在泾都当差?”

他眼看着李良珂眼尾粉色晕染了一层,怎地泛红了?

他又朝刚走过的马车看去,问:“怎么了?遇到熟人了?”

李良珂只管低着头,半天也不说话,摇了摇头。

秦昭脑袋侧歪一下,看见那双泛红的眼睛都要掉眼泪了,莫名慌张起来,轻柔柔问:“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去看看?”

李良珂立即收起低落的情绪,“你想家人了吗?”

秦昭笑了笑,“我家里哪还有人,早成白骨了。”

他开玩笑说,李良珂不觉好笑,模样比平时更清冷。

秦昭还是放心不下,道:“去看看吧,保不准真是你认识的人。”

李良珂沉默了良久,最终停了马。

秦昭朝队伍喊去:“停下休息。”

李良珂驾着马掉头,朝马车去了。

马车到了丛林停下。

四周林木丛生,野草遍地,仅有一条两米宽的小径,足够马车出行,地处泾都城外,是泾都与成县的交界处。

李良珂下马来,借林子遮掩。

马车的轿帘掀起,车夫下马来,伸出一只手,将里头的老夫人搀扶下来。

这车夫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李良珂单看背影就觉十分眼熟,待人露出侧脸这才看清,是姜阳。

而姜阳扶着的那位老夫人,不是别人,是长策的母亲,他的干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宁得岁岁吵

竟不还

侯门

听说,那时候还有爱情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白月光他做奸佞后成了黑月光
连载中一叶倾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