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在后院舞剑,终于听人来报:“公子,人回来了。”
他立即放下剑奔去,见着竹炎正被松绑,问:“怎么被绑起来了?谁绑的?”
竹炎拔出口中的布,叫苦说:“公子,这活儿下回可别让我去了成吗?”
韩昕问:“怎么回事?谁绑的?”
“还能有谁?”竹炎满腔的悲愤与苦恼,哭道:“尚书大人给绑的!”
忧心如焚的韩昕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好?”竹炎捂着腰,满心委屈,听自家公子竟道了这么一句,差点以为听错了,泪眼弯弯地说:“什么好?公子,那玉面尚书看着斯文,做起事来却丝毫不会手下留情,他们绑了我的手,堵了我的口,要是在半路被石头搁倒,属下……”
韩昕却早已没再听,只问:“他可有危险?”
竹炎停了话,问:“谁?”他一心说的是自己,以为这问的也是他,激动万分之际忽觉哪里不对,才想起是对方用词是“他”不是“你”。
韩昕想了想又摇摇头道:“无事。”想来那人冰雪聪明,也应该会好好保护自己,用不着别人操心,只是连竹炎都知,那人做起事来丝毫不会手下留情,这样严谨细心的人,在他这儿又为何屡屡失手?
李良珂差人将黑衣人送去了衙门牢狱,不让泄露消息,只管关押。
他端着木匣,怎么也打不开,只好带回了府。
夜色昏暗,檐月落在静谧的庭院里,满天疏疏落落的星星无声无息地散出灰蒙的光,隐蔽的角落里黑咕隆咚一片。
姜阳已经退下,凝薇在备着洗漱的水,长廊漆黑,李良珂摸着西房的门,一推,突然,一束月光反射至他脸庞,一道明晃晃的利刃朝他刺来!
他翻过身,用力推门,踉跄后退几步,利刃刺空,很快出来一双明亮的眼,见着人,立即几个跨步,举剑狠命刺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幸得李良珂及时闪躲开,他步伐疾速,翻腾到门后,抬袖出掌,正中来人胸前,来人连连退步,长廊尽头明火摇曳,袭来阵阵脚步声,他只得翻身出了墙院。
“大人!”几个下人奔来。
李良珂望着墙院的方向,道:“不必追了。”
韩昕没唤人来,竹炎自己来了。
“怎么了?”韩昕瞧他愁容问。
竹炎脸上多了几道褶子,五官拧巴在一起,道:“府上又来人了,那卢太傅今日都来了三趟,不知哪儿来这么多话讲。”
“卢太傅?”韩昕一时思虑万千,也没来得及继续问,往大理寺赶去,近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淳于冰准他在家练功,他勤练了一个上午,想着自己在大理寺任职,心觉还是去看看好,没准会有什么新鲜事,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卢太傅都频频出府了。
卢师离酌了一口茶,合上杯盖,道:“早上的事,不知王爷思虑得如何了?”
早上散朝后卢师离就过来说了一些话,韩原听出他是打着为国除害的幌子拉帮结派,当时本想委婉拒绝,可这位偏偏让他再三思索,这会儿看来是讨要说法来了,便委婉道:“要换做往日,韩某一定竭尽全力,可如今大郑烽火四起,那李良珂再贪赃枉法,也为朝廷出了不少力,当下还不是时候。”
卢师离变了脸色,道:“王爷,李良珂祸乱朝纲一手遮天,此时不除,等他将我大郑官员残害殆尽,哪儿比得过烽火四起这么简单?”
韩原笑着说:“太傅危言耸听了,他李良珂官职再大,可手无一兵一卒,能在朝堂搅些浑水罢了,何以上得了大场面?”
“搅些浑水?”卢师离笑声如钟,冷得生寒,“搅得司马氏一败涂地,国库案至今扑朔迷离,搅得半朝文武入狱待斩,泾都人心惶惶,好个浑水,还有多少可让他搅的?”
韩原语塞。
卢师离又喝起茶,须臾回归常态,郑重说:“王爷,如今这朝堂之上,唯有你我能与之抗衡。”
韩原低着头,仍一言不发。
“王爷……”卢师离不打算就此离去,一心想着只要拉拢来这人,必能联手压得那区区李氏翻不了身。
却在这时,“王爷!”,一声叫喊,小厮匆匆来报:“吏部尚书求见!”
卢师离眉头一紧,韩原道:“请进来。”
小厮出来,领着李良珂,道:“大人请。”
进了府,迎面是张熟悉的面孔。
“呦,卢太傅,这么巧?”李良珂俊美的玉面盈盈一笑,却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卢师离冷冷撇过一眼,忙不迭走了。
李良珂入屋来,韩原立即起身相迎,二人坐下,韩原道:“近日气候转凉,尚书大人要保重身体。”
李良珂想到对方一定是听说了他在朝堂昏厥一事,漾出笑说:“韩亲王说的极是,下官也觉近日凉了不少,方才来时见着卢太傅,穿着单薄,可要当心了。”
韩原听他话里有话,问:“尚书大人冰雪聪明,近日特地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亲王面前卖弄智慧,下官不敢造次。”李良珂道:“韩司音攻打城池有唐将军镇守,剩余那四处反王中气焰最盛的莫过于暨州陈旭,亲王看来,朝中大将何人能敌?”
韩原思索一二,道:“朝中能用者寥寥无几,更别说是武将,唐将军不在,赵将军又迟迟不归,尚书大人问韩某,是否心中早有人选?”
李良珂轻笑,道:“下官愚见,卢太傅如何?”
韩原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差点被茶水呛到,心道二人生了什么间隙,都要拉拢他来相互对付。
“尚书大人,这恐怕不妥,卢太傅年迈,如何上得了战场?”
李良珂浅尝一口茶水,笑着说:“他坐镇,再由将军任主帅,这不就好办了?”
韩原斟茶水,却见李良珂脸色平静如水,看着怎么不像是来拉拢他对付卢太傅的?
韩昕在大理寺半点趣事也没打探出,百无聊赖地回了亲王府。
李良珂出府时,遇上刚回来的韩昕。
韩昕愣了一下,眉间温柔很快消失。
李良珂恭敬地行了个礼,直起身后也不愿多留,却听对方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下官告辞。”李良珂淡淡地回一句,只抬眸看了一眼,便要离去。
“害我哥不够,还要害我阿爹?”这语气仿若深水寒潭浸过一般。
李良珂停步。
“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动我家人半分,誓必百倍奉还!”
李良珂杵着,等他说完话,离去了。
朝堂上,韩原没再上朝,李良珂不知他有未举荐卢师离出征,思索再三,道:“陛下,暨州陈旭气焰嚣张,臣以为不可松懈,当下需立即派兵剿灭,以绝后患。”
延昭帝颔首,问:“哪位爱卿愿带兵出征,讨伐贼寇?”
朝堂一片静默。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久才出列一人。
韩昕道:“臣愿往。”他苦练武艺许久,便是等着一日为国征讨敌人,今日正是个好时机。
延昭帝正要开口,又出列一人,还是那吏部尚书。
“陛下,臣以为不可,陈旭勇猛刚强,经验丰富,实力不容小觑,景兰君尚无作战经历,坐而论道,华而不实,怕是只能纸上谈兵。”
“陛下”,韩昕没有归列的意思,道:“臣的本事臣了解,若真如尚书大人所言,臣愿为大郑抛头颅、洒热血。”
李良珂凌厉的眼神看过去,“狱者,天下之性命也,大理寺是国之重地,景兰君既然为其二把手,理应好生任职。”
延昭帝本就觉得不妥,听了二人对话,不等韩昕继续辩驳,道:“景兰君上回工厂的案子处理得合朕心意,就如尚书令所言吧。”
韩昕只得咽回话语,心头的杂乱突然理出一番思路来。
工厂的案子?不正是这尚书令让给自己的功劳吗?想来真真狡猾,以为他是帮自己的好意,也有自己帮他的好意,如今看来,竟是盘算这个,还亏得自己喊了他两声大爷,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良珂便趁机说:“陛下,臣举荐苏林夜将军出征,由卢太傅亲自坐镇。”
朝堂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可谁也不敢真的出列说些什么。
卢师离尚未言,韩彦轩最先道:“儿臣附议。”
卢师离默默收回了要说的话。
嵇然立在原位上,也道:“臣附议。”
朝堂静了片刻,众臣皆道:“臣附议。”
延昭帝问:“苏将军和卢太傅怎么说?”
折冲都尉苏林夜道:“臣愿往。”
卢师离看去韩彦轩一张冷峻的脸,却见他淡漠地平视前方,只得道:“臣无话可说。”
此事便如此定了。
下了朝,朝臣散尽,留几人还在面面相觑。
卢师离瞧着韩彦轩的背影,心头凉意一阵接着一阵,嵇然路过,瞧他模样,问:“太傅可是不满陛下的安排?方才怎么不说?”
卢师离扼腕,方才朝堂上憋着的气全化为此刻阴冷的笑意,道:“野狗跟对了主人也还是条野狗,跟错了主人就是畜牲不如,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再怎么嚣张也不过狗仗人势!”
嵇然被这无厘头的谩骂也不生气,心道反正这人也待不了泾都几时了,笑了笑,回说:“太傅说的一点儿没错,狗拿耗子本就多管闲事,何况是几百条狗欺负一只耗子,可真不地道。”
卢师离面红耳赤,看他这揶揄的笑容,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不过李良珂身后的一条狗,跟了纪言混了几日,现在纪家倒了,便又回来摇尾乞怜,敢这样和我说话,李良珂没教你怎么摇尾,你就只会疯喊咬人?那我告诉你,我卢师离三元及第、谈古论今、一品当朝禄万钟,论才华贤德,朝堂无人敢与我一较高低,我辅佐的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将来的大郑帝王,你们这些狐朋狗党,除了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便只会讪笑疯咬!”
他一把松开嵇然,悻悻离去。
嵇然坐在地上,半天起身,扫扫袍子上的晦气,“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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