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珂回道:“那朝廷就少了一大奸佞,又能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了,这不正顺了你的意?”
韩昕:“如今烽火四起,哪能风调雨顺,送你到前线与反王玉石俱焚最好,这才真的算得上海晏河清。”
李良珂抬着下巴,洋洋说:“我若能勾搭上反王,那叫珠联璧合,大郑可就真的完了。”
“呦,好大的口气”,韩昕脸上的轻柔留在夕阳的余晖里,“位极人臣还不满意,还要夺取天下,该夸赞我们良珂勇气可嘉,还是不自量力?”
李良珂长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道:“这世间谁人没有贪欲,利欲熏心的人如恒河沙数,想要称霸天下逐鹿中原的人也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能留在高位上的都是一步登天?”
韩昕啧嘴,“想说自己是凭本事走到这一步的就直说,你若不这么想听好话,也不会有众多挤破了头也要阿谀奉承、送礼上门的人,不是吗?”
李良珂在背上伸手轻轻拢拨,就撩起对方的发丝,于三指间摩擦轻捻,唇边一笑,“韩公子先前查我府邸时,还顺手牵羊带走了一沓信纸,不小心被下官发现了,这可怎么好?”
韩昕才想起那沓信纸,说:“那哪是信纸?毛个字都没,你现在都不知早被人偷梁换柱成白纸了?”
李良珂一手环在韩昕脖子上扣着,一手玩着头发丝,“是啊,我还真不知,多亏韩公子提醒了。”
“少来”,韩昕问:“白纸到底藏了什么玄机,我不信就真的一个字都没。”
李良珂道:“看来韩公子在白纸上花了不少时间啊,这可真不值当,不如听下官一言,当厕纸用了吧。”
韩昕:“这么个好主意,我谢谢你。”
李良珂放下头发理了理,将它整齐地摆回去,说:“韩公子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几张纸而已,玉壶都扔了几个,还有什么糟蹋不得的?”
提到玉壶,韩昕问:“你那玉壶扔哪儿了,我怎么都没找到。”
李良珂才知晓他竟然还在找玉壶,道:“别找了,我耍你的,玉壶我带回府上,卖了。”
“真的假的?”韩昕诧异,问:“卖了多少银子?诓了我这么多日,不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
“要到了。”李良珂懒得去回,探头说:“前面就是尚书府了,多谢韩公子的好腰,别又折了。”
韩昕听了直摇头,心道这李良珂果然贪财,一说到钱就转移话题。
二人说的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就是窃窃私语,半个字也听不清,只见二人贴得极紧。
到了尚书府门口,韩昕吩咐:“都背过去。”
众人立即都背过身去,他才轻轻放下背上人,问:“腿还麻吗?”
李良珂走了两步,崴了的那只脚仍使不上力,但腿已经不麻了,摇了摇头,道着:“多谢。”
韩昕欲转身,又瞧见屋内众人,便双臂轻揽李良珂,横抱起来。
“诶?”李良珂前后顾看,几分慌张,“你做什么?”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这个姿势可真荒唐。
韩昕抱他进了屋,轻轻放上椅子,才说:“走了。”
李良珂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转身,出了屋子。
隔日,李良珂上朝时才知朝廷出了大事。
边疆告急,折冲都尉苏林夜一退再退,暨州陈旭如驱雷鸣,马踏珊湖两岸,攻破茶县最后一道防线,如决堤的洪水般猖獗而入。
延昭帝大怒:“太傅亲自坐镇,怎会是这般挫败的阵势?”
操练多年的守备军连个蹦跶不过月余的毛贼都抵挡不住,反观韩司音精通兵法,作战多年,来日还不长驱直入、一举拿下泾都?
“父皇息怒”,韩彦轩三步出列,道:“太傅多年未操军务,出了疏漏情有可原,燃眉之急应当速速派兵驰援,茶县连着辅州,辅州抱布贸丝,交易频繁,城若丢了,势必大败亏轮。”
言毕,嵇然立在位置上说:“微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
他急着表明立场,没注意到台上人龙颜生烟、忿然作色。
“驰援驰援,拿什么驰援?”延昭帝怒道:“兵将都派去各地征讨十七路反贼,难道要将泾都金吾卫派去驰援?”
朝堂雅雀静默,嵇然头也不敢抬,只想着自己方才声音够小,大伙儿应该没听见。
“陛下”,这时,前列玉面红袍的尚书令突然出列来,不紧不慢道:“臣以为尚可。”
堂下议论声骤起,连平日波澜不惊的景兰君也如闻雷霆似地看了他一眼。
金吾卫是皇宫的第三道防卫线,若派去前线,皇上的安危徒增不说,更无异于是堂而皇之地告诉反贼,皇帝老儿身边的兵都派来了,铁定是不成了。
延昭帝愠色:“你说什么?”
这尚书令怕不是疯了?
“陛下息怒。”李良珂不慌不忙地说:“反贼猖獗,辅州又是要塞,真无兵可用,不妨一试。”
“一试?”
“是。”李良珂道:“诸多反贼中,陈旭仅次于韩司音,当前局势胶着,势均力敌,这一战若胜了,其余小贼不攻自破,就可集全部的精力去对付韩司音,届时当是稳操胜券。”
堂下这才静了下来,延昭帝怒气消减了一些,细想这话竟有几分道理。
“这一试几分把握?”
李良珂道:“五分。”
延昭帝的和颜悦色凝结在黑眸中,“只有五分把握?”
李良珂轻言道:“那陈旭也不是蠢货,局势若真急转直下”,他冲四面问:“要是诸位会怎么做呢?”
户部周涵道:“我要是那陈旭,到了途穷道尽的境地,与其坐以待毙,索性去投靠韩司音。”
众人应和,正是这样想。
李良珂含笑说:“不错,周大人所言不假,陈旭一旦投靠去韩司音,天下为棋,破鼎足之势,民为烦猥,兼有内吏,一民十吏,何以堪命?”
众人心觉有理,纷纷颔首。
延昭帝鹰隼的眸子闪过些许赞同的目光,问:“可胜术只有一半,朕难道要拿国命去赌?”
李良珂道:“臣献刍荛之见,全凭陛下做主。”
“此事”,延昭帝头疼地说:“容朕再想想。”
只是这能容他思虑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
韩彦轩一回到东宫就问:“可有回信了?”
侍卫摇首,还是一个“没”字。
韩彦轩面露难色,他越发后悔前几日在朝堂上说的话,这几日卢师离不在身边,他对其思念颇深,一来一回,问候的信也早该到了卢师离手中,却迟迟不得回复,他便忧心渐长。
他生于大郑的这些年,离开卢师离的日子没个半载,去卢府的次数比去皇宫还多,比起延昭帝,他与卢师离也更为亲近,这一走虽才几日,可没了卢师离在身边指导,他做凡事心里都没个底,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回到屋中,又提笔挥了一阵,交于侍卫,吩咐说:“务必尽快送达前线,亲手交于太傅手中。”
李良珂下朝才想起要将遇刺一事上奏朝廷,他找不着的人就让大理寺去找,反正那儿也有一位主遭遇了此事,他起草好明日的奏章,闲下来就寻着法子破解匣中之物的秘密,没这想法还好,有了这想法才知——竟出了大事!
前天夜里明明没盗成的小木匣子竟然不见了!
他这才想到,刺客逃了,他却落水了,他在山洞待了一夜,小木匣子一定就是那一夜被偷走了!
他精心设计好不容易才套出把柄在小木匣,纪太师什袭珍藏多年、万分信赖地交给了他,还有梅太保拼死转移木匣的钥匙,多少人都得不到的东西自己就这样顺利到手后,不但一无所获,还让人给盗了去……
这……谁这么缺德,好歹让他探出一丝东西来!
李良珂表示不如拿个砖头拍死他算了,这也太窝囊、太没用了!
在自己这儿竟出现了这样的事,真的蠢透了!
面子没了,他这聪明一世的形象也就此毁了!
只是会是谁盗了木匣?
李良珂爬起来,犹觅食般寻着记忆,卢师离离得远手也伸不了这么长,梅家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不成?还是说知道这东西存在的除了他还有第四家?
完了,不仅东西没了,连被谁拿了、怎么没了的都不知,这还不来个五雷轰顶直接被劈死算了……
他顿时浑身冰凉,又躺上了椅子。
不能死,死了那梅鸿汐还不把他乱刀分尸了?
呜呜呜……
凝薇进来只见李良珂愁容满面,像被欠了一揽子钱不还似的,这表情,眉毛弯弯,泪水打转,好似流浪的小猫小狗,也忒委屈了。
等等,小猫小狗?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这可是她家主子,罪过罪过。
“大人,纪家附近传讯的来报,纪太师,薨了。”
李良珂呼吸滞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三天前,小木匣子还没被盗走的时候。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李良珂从椅子上起身来。
凝薇问:“大人要去纪府吗?”
李良珂听这语气,怎么是要阻拦的意思?
“大人”,凝薇担心地说:“您屡次冒险去纪家,纪家是戴罪圈禁,若有个意外,岂不是触犯圣意?”
李良珂道:“我去去就回,无事的。”
他牵着马就往府外跑,到了门口见着一人靠在柱子旁,双手叉着腰,满面纠结,柱子上缠着一道绳子,牵的是一匹棕马,他记得叫双丝。
韩昕纠结要不要进去,见着里头人出来了。
李良珂诧异:“韩公子?”
韩昕笑眯眯:“呦,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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