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次渐开静观其变

李良珂夜里睡不着,好不容易从亵畩庭出来,本对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重见天日时就想着能多晒晒太阳,却又被关在这密不透光的屋子里,虽说比小黑屋环境好太多,可说到底都是软禁的性质,别说晒太阳了,连束光都摸不到。

“咚咚”,门口飘进一阵敲门声。

他仔细听着,这种地方怎么会同他这么客气?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有敲门声?

“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李良珂坐起身,他没听错。

门被他推开,一束亮光直直照进来。

李良珂揉揉眼。

“质子”,来人侍卫的装扮,手中拧着一顶细长的白瓷,道:“我们将军让人送酒来,方才路上耽搁了,不知质子已经睡下了。”

李良珂迟疑了半刻,“哦。”

他将人请进屋来,来人将酒放下,道:“这屋子还算暖和,质子若还怕冷,卑职这就差人多送些炉子来。”

“炉子?”李良珂四顾,这屋子里炉子已经够多了,棉被也加厚了好些套,这屋子都好似春天了。

来人可亲地笑道:“炉子味道浓,质子闻不惯,汤婆子也是可以的。”

李良珂受宠若惊:“不、不用,暖和,不冷。”

夜里特意送来酒,是怕他睡不着?

“这些,都是你们大人吩咐的?”

来人静默了,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将军也没让他应付这样的回答,他能说还是不能?

“哦,是这样的”,来人思虑说:“祈将来助大郑,是陛下吩咐好生照顾质子您。”想来他家将军不肯自己当面问候,多半是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

李良珂颔首说:“原来是这样,多谢。”

来人又道:“质子若有需求,尽管吩咐,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李良珂心一咯噔,总觉这话哪里不对,不明白地问:“应得的?”

来人解释道:“卑职的意思是,让您舒心是我们的职责。”

“你们?”

来人又添道:“整个府邸愿为您尽心尽职。”

李良珂懵住,难道不是扣押他、软禁他向祈国示威,然后不合人意时教训教训他给祈国脸色瞧?

这样子怎么像是在招待贵宾?

难道是郑国皇帝知道了他只是空有虚名,在祈国的地位根本不值一提,索性好生招待还能趁机拉拢?

可他如今人穷志短,还有什么值得拉拢的?

来人和蔼可亲地冲他笑了两声,然后出去了。

翌日清晨,后边的窗户沙沙作响,他打开探头看了看,熟悉的身影一跃而进。

万万没想到啊,人活到中年,真的能返老还童,而他活了这些年,能见到这场面,也算大开眼界。

“长史?您……手脚真利索。”

澹台修拍拍袍子,双手抚上身前的拐杖,“我这一把老骨头过来看你,还不给坐?”

李良珂连忙扫扫凳子:“长史请。”

澹台修拉长着老脸,活像来讨债的,提示性地问:“知道我今个来做什么吗?”

李良珂摇头。

澹台修看他清闲得很,骂道:“孽畜,要不是萧将军求情,你这条命都不够抵你的罪过。”

李良珂低头,未言。

“这顿毒打先记上,漆晚东死了。”

这前言后语虽没啥关系,可不难让人听个明白,李良珂惊住:“死了?”

澹台修自行沏茶,黑脸说:“朝堂大改,当堂杖毙,这嘉陵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喝了茶还没听见回复,问:“怎么不说话,你怎么看?”

李良珂淡淡惆怅:“陛下根基不稳,帝位难固,此时震慑朝臣,实为下下策。”

澹台修:“你也觉得生此计者心怀不轨?”

李良珂问:“谁出的主意?纪言?”

澹台修道:“**不离十了。”

李良珂惆怅又添了一分,掺和丝缕忧伤,道:“纪家不受先帝待见,纪言入仕晚,又年轻气盛口不择言,我当初便因此认定他搅不出大风大浪,可如今看来,泾城往事盘根错节,我未捋清情况就妄下结论,是我的过失。”

澹台修:“记着了,你的罪过,簿子上清晰着呢。”

李良珂这才知道对方竟一直记着他犯的错,以后难不成是要兴师一并问罪?他皱了皱眉,说:“纪言怕是要挟天子而令诸侯。”

澹台修后背一凉,咬牙切齿:“不能让他得逞!”

李良珂问:“苏家怎么样了?”

澹台修:“怎么问这个?难道苏家与纪家还有关系?”

李良珂脑壳疼得厉害,浑身都乏力,近日也不知怎么了,明明环境比亵畩庭好了不知多少倍,夜里却总是睡不着,总想到一些烦心事,道:“苏忆沛接了梅建引的职位,苏家二子一夜飞升,若说先帝惯用的帝王之术无人能逃,那苏家可不就是最后一颗金星,非但躲过一劫,还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澹台修不以为然,轻蔑一笑:“听你这么一说,苏家难道还藏着天选之子?”

“防着些吧”,李良珂道:“咬人的狗不叫,一个纪言够折腾了,楚国不是也悄悄塞了人过来?保不准就在苏家院子里。”

澹台修问:“延昭帝也不是傻子,看不出你也没什么,连贼楚的路数都摸不清?”

李良珂过了半晌说的是:“苏云序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纪言白日被金吾卫留在宫中,说是陛下的命令,深更半夜宫里头又来了人,说是请他去陛下寝宫。

他进殿来,正要行礼,听床榻上坐着的人脉脉说:“太师不必多礼。”

“陛下深夜召臣来,所谓何事?”

韩彦锡是想起白日之事,心有余悸,这才将纪言召来,低眸浅声说:“朕杀了人,昨夜一夜未眠,朕害怕……”

纪言宽慰道:“陛下没有杀人,漆晚东咎由自取,陛下为民除害,为大郑社稷除害。”

他行了两步,韩彦锡立即腾出位置来。

纪言坐在了床前的台阶上。

韩彦锡莫名几分惆怅,又欠身隔了一尺的距离在台阶坐下了。

“今夜月色皎洁,陛下若实在睡不着,不如去赏月如何?”

月光照在窗前,映得木帘水光粼粼,韩彦锡凝神望了一会儿,问:“太师会陪朕去吗?”

纪言没回答。

“那便是不能了。”韩彦锡勉力笑笑,道:“太师以后就留在……朕的寝宫吧……”

纪言一个抬眸。

“太师若不同意也无可非议,那猫……可以吗?”

韩彦锡眸子挣得圆圆的,眼框水汪汪地带着浅红色,尽显卑微。

留不下纪言,能留下纪言养的白猫也是行的。

可纪言当下的态度持否决,怕是连猫也是妄想了……

或许这猫对他有着别的意义?

韩彦锡这样安慰着自己,心底虽失落,明面上却没留过多执念,依旧含笑说:“无妨无妨,朕找几个宫女太监陪着听听小曲儿即可。”

纪言看他坐姿不端,深夜找他来寝宫也不妥,道:“陛下是天子,身份高贵,以后切不可随意放下身份,对任何人都是,知道吗?”

韩彦锡觉得这声忠告极为温柔。

“太师的话,朕会牢记在心。”

纪言道:“昨日朝堂之事,陛下做得很好,枪打出头鸟,漆晚东首当其冲,怨不得别人,陛下不必耿耿于怀。”

韩彦锡问:“太师以为,第二个矛头该指向谁?”

纪言毫不犹豫地回:“苏家。”

“刑部尚书?”

纪言道:“苏家承先帝厚恩,本该鞠躬尽瘁为国效力,若真心怀鬼胎、包藏祸心……”

他笑着说:“臣也只是揣测,陛下恕罪。”

韩彦锡却当了真,将他的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道:“太师所言有理,可朕前几日已将安乐公主指婚给苏云序将军,此时定罪,皇妹当如何?”

纪言说:“苏家若果真安分守己,将来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社稷之中流砥柱,实乃大郑之福。”

韩彦锡问:“依太师的意思,朕该如何?”

纪言只回了四字:“静观其变。”

韩彦锡当即应下了,漆晚东死了是为震慑朝堂,若还不收手可不就是残虐恣睢的暴君了?

纪言所想也是他所想,纪言的计策正合他意。

质子府。

韩昕一早就来扒拉门,守门的侍卫终于忍不住上前问:“将军想看质子何不进屋去?”

这地方都归他管,怎么在门口还扭捏上了?

“嘘。”韩昕道:“小声些。”里头人还在睡觉。

侍卫低声说:“将军,里头那位玩性可真大,成天嚷着要出去玩。”

韩昕道:“那就带他出去玩啊。”

侍卫:“可是,将军您不是吩咐看牢他吗?”

“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

看牢他?自己都舍不得让他闷着,这些奴才胆敢……

“将、将军”,侍卫辩驳道:“您不是说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吗?”这将军脸色怎么不太好?

韩昕一口怒气提了上来,又强行沉下去,耐心道:“本将军是说不得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进去,没说不让他出去玩。”

侍卫稀里糊涂,他家将军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可是,不让人进去难道还让人出去?”

韩昕道:“他要去哪儿就陪他去。”他轻咳:“多带些人手,千万不可出纰漏,知道吗?”

侍卫问:“那他要花银子怎么办?”

韩昕:“给他花,记我这儿就是。”

“哦。”侍卫心生羡慕,一个质子,怎么当祖宗大爷伺候上了?

“将军”,身后守卫军说:“如今祈国诚意欠缺,何不将这质子当作宣泄口刁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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