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凡下意识地抬起头。
眼前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得体，衬的身形更加挺括，头发熨贴地向后梳，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镜片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陆先生？”许久，赵洛凡终于反应过来了。
又不叫哥了。
陆延年笑了一下，并没有介意这个错误，只是继续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出来玩儿吗？”
他刚刚应酬完，有些客户就是喜欢这样的场合，陆延年虽然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抗拒。
况且，也算是有意外收获了。
“嗯……”赵洛凡含糊地应了一声，大脑缓慢的运转着。
他与陆延年实在算不上熟。也无意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醉意上涌，双腿一阵阵发软，只想赶快离开。
此时，发觉自己的手腕还被对方握在手里，刚打算挣脱。
下一秒，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
“你他妈干什么？”祁峥的脸色十分阴沉，声音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快步上前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一拳挥在对方的脸上。
“祁总？”乍然出现的人让陆延年有些搞不清状况，他顺势放开了赵洛凡的手，语气很快平复下来：“您也在这儿？”
认清楚男人后，祁峥也皱了皱眉。
方才隔得远，他只看到了有个人对赵洛凡拉拉扯扯，以为是有人趁机占他便宜，只是没想到，居然是陆延年。
他的公司与陆延年合作过，有往来，但不多。想了想，觉得对方不至于。
紧接着，扯过了赵洛凡。在确认对方没事后，松了一口气。
看着两人间的互动，陆延年逐渐回过味来，眼神微变，笑了笑说，“看样子，您跟洛凡也认识？”
亲呢的叫法让祁峥心里不爽，淡漠地说，“是，我们是一起来的。说起来，陆总也跟洛凡认识吗？”
陆延年勾了勾嘴角，“洛凡是我的堂弟。”
“是吗？”祁峥显然不太相信，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欲寻求一个答案。
此时，赵洛凡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双颊泛红，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祁峥只好搂过他的腰，防止对方滑下去。
“不过祁总跟洛凡是……”
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没听洛凡提起过。”
“朋友，”祁峥深呼一口气，不耐烦地说，“我们是朋友。”
陆延年的目光扫过搂在赵洛凡腰上的手，眼神微变。
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在心底蔓延，祁峥不想再跟这人耽搁了，“陆总，那我们先走，您慢慢玩儿。”
说完，带着人转身离开。
*
酒吧外，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黑灯瞎火的，祁峥把人推进车里。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撞了一下，赵洛凡闷哼一声，顺势朝着窗边倒去。
他赶紧把人扶起来，靠着自己坐下。
“怎么喝这么多。”一边吐槽，一边人不忘检查他哪里有没有受伤。
回到家，半扶半抱地把人弄到床上。赵洛凡还未醒，整个人软的像团棉花，使不上一点劲儿。
祁峥喘了几口气，在床边坐下。心想自己要是喝多了是这副德性，活该赵洛凡不让他进门。
对方却全然不知，翻了个身，眼睫颤动了几下，似醒非醒。
回想起今晚差点引起的误会，祁峥还有个疑惑，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会认识陆延年？”
床上的人仍旧醉着，祁峥也没指望能听到答案。他只是心里烦，陆延年是个老狐狸了，那种微妙的眼神，暗含深意的措辞，祁峥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极度不适。
“嗯……”
突然的声音扯回了祁峥飘远的思绪。
赵洛凡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是真的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祁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凑近了些，又问：“你真的是陆延年的堂弟？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讲过。”
“嗯……”依旧是同样的反应。
他有些急了，“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只会说‘嗯’啊？”
“嗯……”
“……”
明显是酒还没醒，祁峥放弃了。
想了想，又不太甘心，伸出手报复性地轻拧了一下赵洛凡的脸。
惹得对方直皱眉，过了两秒，又渐渐睡去。
他盯着赵洛凡的脸看了许久，突然，一股恶劣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片刻后，祁峥清了清嗓子。
“赵洛凡，你爱我，是吗？”
话音刚落，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他一眨不地盯着赵洛凡的脸，仿佛真的是在等一个重要的回答。
“嗯。”依旧是熟悉的声音。
他他又紧接着追问：“所以我们不会分手的，对吗？”
“嗯。”
一瞬间，心脏柔软的冒泡，祁峥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仿佛真的得到了一个确定的承诺。
许久，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赵洛凡的额头上。
*
次日，天光大亮。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里。
赵洛凡缓缓睁开眼，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放在额头上，缓了许久，才逐渐从宿醉中清醒。
昨晚的回忆断断续续的涌入脑海，傅骋的酒，小邱的话，还有……陆延年。
后续，他已经不记得了。
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10点。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赵洛凡揉了揉麻木的脑袋，浑浑噩噩地起床。
刚走出卧室，视线被冰箱上的便利贴吸引。
【今天要加班，食物在冰箱里。】
他皱了皱眉，打开冰箱门。
食味阁的早茶满满当当地占了整个上层，中层和下层是今天空运过来的蔬菜和海鲜，标签都还没拆。
赵洛凡沉默了几秒，昨晚小邱的声音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
“祁少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你不会真以为你们是在谈恋爱吧？”
“哪个人会带自己正经对象来这种地方啊？”
他的脸色陡然惨白。
许久，赵洛凡合上冰箱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袋泡面。机械地开火、烧水、煮面。
在咕噜咕噜冒泡的水声里，思绪逐渐飘远。
他一直以为他跟祁峥之间，也许是荒唐的，错误的，但也应该是情侣关系。
可是，好像并不是这样。至少，祁峥从来没这么说过。祁峥说，他们是，‘朋友’。原来是朋友啊……
什么样的‘朋友’会住在一起？什么样的朋友会睡在一张床上？
他不敢细想下去。
反正总是要分手的，是什么都无所谓。许久，把火关掉，赵洛凡默默对自己说。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进入五月，夏日的阳光逐渐炙热。
祁峥发觉赵洛凡最近很不对劲。
前几天，房东过来收房租。赵洛凡不在，他顺手把钱付了。
晚上躺在床上，说起这个事情。赵洛凡转身把钱转给了他。
一开始，祁峥表示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黑暗里，赵洛凡的声音淡淡的，“这是我租的房子，我出钱。”
闻言，祁峥突然闷笑了一声，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低声说，“那我们搬回去住吧，我不收你的房租。”
这里太小，很多时候办公都不太方便。他确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在赵洛凡听来，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声音，“……祁峥，你不要这样了。”
“我怎么了？”祁峥皱了皱眉。
最后只得到了一句，“我要住在这里，你回去吧。”
此事不了了之。
另外，两天前。最近要换季了，他让助理送了一批衣服到家里来。赵洛凡不爱逛街，更很少买衣服。所以这些事情一直是祁峥在做。
以前都好好的，可这一次。对方表示了拒绝，“你退了吧，我不需要。”
祁峥：“为什么不需要？”
赵洛凡：“太贵重了，穿去福利院不合适。”
他反驳，“连个标签都没有，谁会看啊？”
赵洛凡不说话了。
原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可渐渐的，祁峥察觉出不对来——这些衣服他从没见赵洛凡穿过。
不仅是这些，包括他偶尔乱丢的手表，领带，熨烫过的西装，赵洛凡全部收起来，一一放好。
一次，祁峥打开衣柜，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物品跟赵洛凡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隔开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心头升起，理智挥炬一空。他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伸手。
片刻。整齐的衣柜杂乱不堪。
祁峥不喜欢这样，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罩子隔在赵洛凡中间，让他浑身难受，又找不到出口。
他皱着眉头走出卧室，厨房里，赵洛凡正在上菜。
祁峥：“怎么不做前两天送来的牡丹虾？”
赵洛凡愣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放坏了，扔了。”
祁峥不动声色，继续说，“那我让助理明天定新的。”
“不用，浪费。”
“什么叫不用？”他猛然一拍桌子，终究是没忍住，“你到底在拧什么？”
赵洛凡半垂着眼，“……吃饭吧。”
“不许吃！我在跟你说话！”
至此，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祁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们都是成年人，为自己的财务状况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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