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拥挤,昭月费劲地跟了一段路才发觉不对。
温窈商瞧着是一个人出来闲逛的,实际身边还跟了几个人,都不离她太近,但一定会保持在一两步就能跟上的距离。
温窈商微微偏头瞥了一眼昭月,忍不住蹙眉,随即加快了脚步。
昭月连忙跟上,出了人群温窈商却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昭月:“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昭月故意垂下头,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小声道:“我没地方去了……”
闻言,温窈商神色柔了几分,从荷包里摸了几枚铜板给昭月:“东街有家绣坊还在招工,你可以去瞧瞧,别跟着我了。”
昭月却抬起头来看着温窈商,道:“可我就想跟着你……我觉得你是好人。”
温窈商皱了皱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厉声呵斥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叫你别跟着我了!”
眼见吵了起来,昭月方才见到的那几个远远跟着温窈商的人都凑过来。
其中一个男人瞥了昭月一眼,道:“商姑娘,该回去了,您要是为她好,就别在这继续纠缠。”
温窈商瞪了昭月一眼,直接了当地说了一句:“滚远点儿。”
昭月还是没动,温窈商转身欲走,一道颇为和蔼的女声却让她猛然僵住身子:“商儿,别对人家小姑娘那么凶嘛。”
昭月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往这边走。
温窈商僵硬地唤了声:“嬷嬷。”
那老嬷嬷却没应,走到昭月身边细细打量了半晌,似乎颇为满意:“模样生得真好。”
说着那老嬷嬷意有所指地看了温窈商一眼,道:“和你一样。”
昭月瞥了眼温窈商,只见她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却强行挤出一个笑来,上前一步抱住那老嬷嬷的胳膊。
“嬷嬷说得这叫什么话?有我一个不就够了?”
老嬷嬷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商儿,你最近有些不听话了。”转头又抓住昭月的手,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
昭月犹豫一下,才怯声道:“我叫草儿,我自小就出来讨生活,不记得年纪了。”
老嬷嬷点点头道:“哦,草儿。你在外头漂泊多年,日子肯定不好过,不如跟我们回善堂去,嬷嬷保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有好吃的!”
温窈商站在一旁拼命使眼色,其余人也是别过头去,无声叹息。
昭月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故作惊讶道:“善堂?我虽不记得年纪,但想必也有十五六岁了,就算善堂能收我到及笄,我也过了那年纪啊。”
老嬷嬷却笑呵呵道:“不妨事,你只要没去处,便可以来我们这,只是虽说可以住着,却得给善堂做些活计。”
昭月故作惊喜道:“当真?我什么活儿都能做,还可以帮着照料年纪小的孩子们!”
“那走吧,咱们回去了,往后,你就叫我温嬷嬷吧。”
“嗯!”
二人走在最前头,昭月瞧着是在陪温嬷嬷说话,却也没错过温窈商那声低叹。
一连几日昭月也没发觉出什么不对。
善堂里有男有女,年纪也是参差不齐的,都很安静。
宁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就是除了那几个看家护院的守卫其余人都长得颇为清丽。
甚至连那几个年纪较小的男孩儿都长了一张偏阴柔的脸。
昭月每日就是帮忙洗洗菜、做做饭、打扫打扫院子。
温嬷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昭月安排到了一处颇为精致秀雅的小院做活儿。
这善堂说是善堂,却是个极大的院子,这小院儿里只住了温窈商和其他几个模样格外出挑的姑娘。
她们什么也不用忙活,每日修习琴棋书画,饭食也更为精致,甚至成堆的滋补养颜的补品像流水一般往院子里送。
温窈商似乎颇为看不惯昭月,三天两头地找点儿事,到了最后往往都是一句若是待不下去就早点儿滚。
这善堂最诡异的地方便在于这里,善堂本是为了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往往是吃饱了饭就相当不错了。
但温嬷嬷这个善堂却像是在养大家闺秀一般,除了那小院儿里的几个姑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外。
其他人也会或多或少修习一两门技术,像昭月这种纯属在这里干活儿什么都不用学的反倒是极少数。
“你在这里干什么?”
昭月骤然回神,只见温嬷嬷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昭月笑了笑,道:“我吃饱了出来消消食。”
温嬷嬷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小门,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昭月有些迟疑,方才只顾着走神,并没注意,也不知道温嬷嬷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昭月想了半晌,还是诚实摇头:“没有,想事儿呢,没注意。”
温嬷嬷怀疑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道:“没什么事别上这边来。”
昭月讷讷点头,正想着要不要走。
温嬷嬷却突然开口出声问道:“草儿啊,你这几日在那边打扫,有没有什么想法?”
见昭月茫然,温嬷嬷循循善诱道:“就是……你觉得那几个姑娘的日子比外院的怎么样?”
昭月道:“几个姐姐自然过得比外面好些,不用每日干活儿,还能学琴棋书画,而且她们吃的点心真好看,都是花的样式。”
“你想不想也跟她们一起学琴棋书画,往后不用在帮工干活儿?”
昭月诧异:“我?”
温嬷嬷拉着昭月的手,把人一直带到房里,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我瞧你是个好苗子,模样长得好,人也勤快。我这人吧没点儿别的爱好,就喜欢你们这些可人的小姑娘,愿意给你们说亲事,你们出落得越好,才越能嫁个好人家!”
昭月接过茶,道:“说亲事?”
“嗯!那小院儿里以前还有几个你没见过的姑娘呢,都是我给找的人家,嫁的可好了!夫君疼爱,儿女成群,做那闲散的贵夫人去了!”
昭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温嬷嬷一眼,她生的就是那么一张和善的脸,让人无端生出好感。
可这话昭月怎么听怎么不对。
大燕的女子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都是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要紧。
而这温嬷嬷抛出来的条件又着实诱人,不用再干活儿,跟大家小姐一样养尊处优,前面又有姑娘真的嫁去了好人家做夫人。
若昭月本就是一个街边流浪多年的乞儿,恐怕就真的要信了她。
其实也未必是信,只是日日看着温窈商几人过得那和别人不一样的日子难免也会心动。
温嬷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是因为她和别人与众不同,也是掐尖的那个。
这么说尽好话,头脑一热,自然容易满口答应。
昭月故意显出几分犹豫来,温嬷嬷瞧她这神色,又道:“这样吧,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商儿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她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就叫你也过什么日子。”
说着,温嬷嬷拉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蛊惑:“你今日,就可以搬去院子里住,住上几日,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
温嬷嬷也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怎么回事,这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内一切东西还是新的。
昭月拉开柜子看了看,放的都是些时兴的衣裳。
梳妆台上放的胭脂水粉也都是名贵物件,昭月端起那盒胭脂瞧了瞧。
她记得这种样式的胭脂以前倒是在叶珊的梳妆台上看见过,小小一盒就要二十两银子。
若算上桌子上其他物件,还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若是大燕随随便便一个善堂都能如此富贵,想必人人都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了。”
浮屏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瞧了瞧那盒胭脂,道:“这善堂有古怪。”
昭月冷笑一声,道:“善堂?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善堂是这样的,这做派我只听说过一个地方。”
浮屏思忖几秒,猛地看向昭月:“花楼?”
昭月点头。
将容貌昳丽的少年少女豢养起来,划分等级,学不一样的东西。
而且花大把银钱养着,又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善堂,学得分明是勾栏瓦舍的做派。
昭月问:“这里……是不是和那个宗尚书有什么牵扯。”
浮屏犹豫一下,摇摇头,道:“不好说,岭州一带确实被宗尚书的势力所把控。但这个善堂背后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查不到。”
“越是这样,那就越可能是。”昭月微叹一声,道,“我说呢,刘戴和杜澜互换身份,又以一个师爷的名头在岭州城作威作福多年,原来是背后找到人撑腰了。”
浮屏道:“宗尚书是朝中的老人了,陛下对朝政向来不太关心,朝中有不少人都是宗尚书一派的,若他真做了什么,陛下也未必好开口。”
甚至可以说是……无能为力,管不得。
昭月正欲开口说话,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浮屏微微蹙眉,躲到了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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