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商皱着眉在屋里打量一圈,问:“你屋里方才有人?”
昭月神色如常,道:“没有啊,窈商姐姐怎么这么问?”
温窈商一脸怀疑地看着她,道:“可我方才好像听见有人跟你说话。”
昭月笑道:“那怕是姐姐听错了,我自己待着无聊,晚上睡不着,总得自己跟自己说会儿话才能睡。”
温窈商没有多说什么,她盯着昭月欲言又止半晌。
昭月问:“窈商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温窈商闻言靠近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才拉着昭月坐下。
面色凝重道:“嬷嬷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住进院子里,以后吃穿用度和我们一样,要讲你许配个好人家这种话。”
昭月犹豫一瞬,才点点头,道:“姐姐怎么知道?”
温窈商不答,只道:“你别管那么多,我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走!”
昭月问:“为何?姐姐让我走也得告诉我原由,嬷嬷分明待我很好啊。”
温窈商闻言嗤笑一声,道:“我跟你说不清,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若听进去了我给你准备些盘缠,趁夜赶紧跑远些,最好离开岭州一带。”
昭月打量了她半晌,故作怀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一定要我走,难不成是怕我得了嬷嬷的喜欢分走您的宠爱?”
温窈商当即啐了一口,道:“别说那话恶心我!”她眼眶微红,挽起袖子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伤痕。
“你要是不想变成这样,就赶紧给我走!”
昭月愣了几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温窈商放下袖子,缓了半晌,才道:“再多我就不能跟你说了,你今晚就想清楚,走不走?”
事情还没查清楚,走自然是不可能走的。
但似乎也没有比温窈商更合适的问话人选,昭月朝暗处的浮屏使了个眼色。
无论如何,今夜她们也得从温窈商这里问清楚。
浮屏会意,也不再躲藏,直接从床底下出来。
温窈商惊讶,指着浮屏还没等质问就在一句“得罪了”中被捏晕了。
浮屏看了眼昭月手里扯下的床幔,微微蹙眉,道:“这个不结实。”
昭月苦笑一声,道:“凑合着用吧,这屋里我都翻遍了,没找着绳子。”
浮屏摇头:“凑合不了。”然后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捆绳子来,道,“我有。”
温窈商一醒就看见浮屏坐在桌子上转匕首玩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刚想喊救命就发觉自己嘴被堵上了,根本叫不出声来。
“好了,浮屏,把刀放下,你这确实有些吓人了。”
温窈商一愣,挣扎着回头。
昭月绕到她身前,脸上带了几分歉意:“抱歉窈商姐姐,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温窈商一脸警惕,好半天才缓缓点头。
见状,浮屏才伸手把塞着她嘴的床幔取出来。
昭月道:“其实我不叫草儿……或者说我现在不叫草儿,我叫昭月,姐姐认识我吗?”
温窈商沉默半晌才道:“那个在朝堂上敢公然跟陛下叫板的转世灵女。”
昭月回头朝浮屏笑了一下,道:“果然,还是这个名号知道的人多。”
转而又看向温窈商,伸手轻轻剥开她颈肩的衣裳。
温窈商瑟缩一下却也没躲,昭月扫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不光是温窈商的胳膊上,身上也全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昭月问:“你一直费尽心思地赶我走到底是为什么?”
温窈商嗤笑一声,抬头看向昭月,道:“你来这里,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隐隐有一些猜测,但我也不好说这猜测是真是假。”
温窈商抬眸看了昭月半晌,道:“我想或许**不离十,你也看到了,这院子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昭月顿了顿,道:“模样好。”
“是啊,模样好。”温窈商苦笑一声,道,“若我们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模样好无疑是锦上添花。但显然不是,你也看到了,温嬷嬷那么乐忠于收养我们,无非就是我们有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才继续道:“我真心实意地劝你一句,你斗不过背后那人,既然是个有本事的你就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可我这人就是反骨,你越让我走我就越要弄个明白。”昭月靠在桌沿上,道,“其实你想救他们是吗?我想试着帮忙。”
温窈商紧咬着唇没有说话,但渐渐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温嬷嬷这勾当不知做了多少年,反正自打温窈商来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唯一一点不同是,温窈商是第一个小院里的女孩儿,温嬷嬷格外珍视,专门让她跟了自己的姓。
用温嬷嬷的话来讲,这里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最差也该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他们进了这院子,被划分成三六九等。
最差的就是用作金银交易的玩物,被赠送给富商。
在这逐渐递增,被送给各品阶的官员作为交易。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到处搜罗年轻貌美的少年送给有特殊癖好的官员富商。
而像温窈商这类院子里的姑娘是最特殊的,她们说不清白也清白,但若说清白也不清白。
她们都是实打实的完璧之身,因为她们要伺候的人早就没了那个能力——宫里的太监。
这些太监看着如花似玉的姑娘却没有那种能力,所以他们选择的方式就是皮肉上的虐待。
这些姑娘浑身**,被打得越惨他们就会越满意。
温窈商哭起来也是漂亮的,至少昭月做不到哭得这般伤心还能在不擦拭的情况下不流鼻涕。
她道:“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究竟算是亲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宁要说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大家都是苦命人。我们在这里互相扶持,可谁也不想谁离开这里。”
“大家一起苦,便是亲人。若是谁脱离了这个火坑,便是罪人。我恶心那些太监,却又拼命地想他们记住我,因为只有他们记住我了我才有更大的权力,把那些姑娘们推出火坑。”
温窈商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救不了院子里的人,她也不敢逃。
她只能竭尽全力把那些还没有迈进火坑人想办法退出去。
昭月眸光微动,突然觉得温窈商这话说得很……奇妙?
她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词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但确确实实被震撼到了。
她想起自己的小院。
都是苦命人,可她的小院聚集起来的苦命人是为了更好的日子。
这个小院聚起来的苦命人是为了给别人换取更好的日子。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温窈商就好像是从同一个起点出发用不同的路再走向同一个终点的同类人。
她一直坚持要把女子的地位抬起来,要竭尽所能让她们这些人过得更好。
她先要自由身,再是把这些人拉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最后才开始求权力。
而温窈商与她恰恰相反。
她想自己先成为一个别人不敢招惹的人,再去谈自由身,和可以谈保护别人的底气。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见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走上不同道路的自己。
这世界说到底最重要的是权力,若没有权力其实男女都是别人掌中的玩物,只是在这之上女子再不幸地低了一等。
温窈商低低啜泣着,她忍不住。
她不知道昭月能不能救他们,但昭月是这些年来难得愿意说想救他们的人。
昭月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窈商姐姐,温嬷嬷是不是在这里有什么密室一类的地方,里面关着人。”
温窈商点头,道:“不听话的人都会被她关起来,好几个人关在一起,却只给一两个人的食物和水,互相折磨到最后,就会培养出来一个听话的。”
“现在那里面也有人吗?”
“嗯,是一对兄妹。”温窈商垂下眼帘,道,“不过他们有些特殊,温嬷嬷不敢怠慢,但他们具体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昭月起身看向浮屏,问:“能进去探查吗?”
浮屏迟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密室这种地方最不保准,谁也很难说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是否有人把手。”
昭月看向温窈商,谁知道这一次她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刚来那两年被关进去过,它现在到底是什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昭月微叹,不下去看看她又如何能放心?
她琢磨了半晌,突然想起温窈商方才说得那句“不听话的人都会被关进去”,突然就想到了法子。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浮屏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昭月姑娘还是莫要动那心思了,您若出了事,属下不好交代。”
昭月却道:“你既想让我平安,就去帮我回京城传信。”
谁料温窈商却在此时开口:“就算你闹了也不保准能得偿所愿,温嬷嬷很看重你,上面也急需新鲜货。进那里面是受苦的,若是伤到哪了她就得不偿失了。”
昭月微微一笑,道:“所以这就要劳烦窈商姐姐继续在温嬷嬷面前煽风点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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