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试探

有了宗霄盛的应允,路英他们用药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拘谨,从军行事,以快至上,往常有士兵得了顽疾,基本都是以猛药为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在路英调配的金疮药的作用下,宗霄盛身上的湿疹退去了不少,连带着因为毒瘴而发起的烧也退散了。

宗霄盛在前一晚喝下一碗浓烈刺鼻辛辣到流泪的汤药后,沉沉睡去,等到次日清晨醒时,整个人倍感清爽。

离安因为自家王爷生病,也是接连着好几日整宿没睡,每次都是在观察过宗霄盛早晨的情况后,才敢倚在脚踏上打个盹,这一日刚为宗霄盛换完敷额头的毛巾,坐在脚踏边准备睡觉,却听见床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忙坐起身,两个眼皮直打架,一时半会还以为自己是困得有幻觉了,半信半疑的唤了一声:“王爷?”

宗霄盛闻言去看正在一边呆呆的站着的离安,病恹恹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抹笑容:“我昏迷了多久?”

离安顾不得休息,连忙去找了路英来,又将王爷清醒了的消息转告给了路光耀和路和朝。

最近几日夜里营地附近并不太平,南蛮人似乎知道了宗霄盛中毒这件事,于是在夜间屡次趁着瘴气来夜袭,虽未有人员上的伤亡,可却如同甩不掉的影子,总是会突然出现,让人寝食难安。

这些小事路光耀也是全都交给了路和朝去解决,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历练。

路和朝听宗霄盛醒了,原本因为这几日连夜带人巡逻和驱赶的疲倦,瞬间消散,他丢下了怀中抱着惊心,小跑着来到了主营帐,恰巧此时营帐外有士兵来送信,路和朝一只手接过,带到了营帐里。

离安早早归来,此时正在为宗霄盛擦洗着身体。

因为湿疹起的水泡,害的宗霄盛胸膛前留了不少的疤,此时离安正拿着路英开的药膏细心的为宗霄盛涂着疤痕,宗霄盛见路和朝走了进来,想起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瞬间不好意思了起来,拿着握在手里的衣服虚掩了一下胸膛。

路和朝知道他的难堪,也没坐他面前,而是坐到了属于路光耀的座位上,丢下了手中的信道:“男人身上落几块疤,不碍事的,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你的信到了,刚才信使在门口,我就顺道给你带进来了。”

等离安为他擦完药膏,宗霄盛披上了衣服,走到了桌前拿起了信封,看见信封上写有“孙清许”三个大字,心底里也不由得酿出了一抹甜意。

没有什么是比远方所牵挂的人给自己来信更幸福的了。

宗霄盛拆开了信封一字一句的看完,无非如往常一样,交代了近日所发生的一切,并告诉了宗霄盛自己已经讨要回了粮食,并将颉之从燕京得来的情报一一递交。

虽然自己已经离开敦煌郡数月已久,却恍若自己还生活在那,宗霄盛也通过了孙清许的笔墨书信知晓了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软弱,自己也可以耍刀舞剑,必要时也可以上阵杀敌了。

宗霄盛对于孙清许这段时间的成长很是欣慰,不知不觉,离开燕京也快有一年了,今年年底孙清许就要行冠礼了,南蛮战事漫长,恐怕自己是看不见他行冠礼了。

想到孙清许,宗霄盛突然来了精神,他将信交给了离安,让他收了起来,问一边看着书的路和朝道:“夫人可还安好?”

路和朝看书看得出神,宗霄盛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宗霄盛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子,才回过神来。

“哦?我母亲吗,我母亲一切安好。”

路和朝还是和之前一样有点憨,宗霄盛笑着作势要拿书砸他,说:“问你家夫人,君夷先前不是说她怀孕了吗?”

提到孙嫣芳,路和朝不由得脸红了起来,青涩扭捏的像一个少女,他低着头,一只手挠了挠脑袋道:“不久前刚来的书信,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宗霄盛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他因孙清许与路和朝玩到一起,虽然不是最好的朋友,但也已经将他看成了与孙清许一样重要的存在,孙清许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但说到君夷二字,路和朝还是犹豫了一下,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清许还未及冠,‘君夷’二字可是他的……”

说到此事,宗霄盛一哑,不知从何说起。

时代闭塞,消息传的慢,平州那一代,包括滩泽这一块,他们都不知道“孙清许”此人如今是亡故之人,自己带着孙清许在外办事,孙清许都是以无名孙氏自居,想的也是能遮一手就遮一手,孙嫣芳估计是怕扰乱路和朝的心,没将此事告诉他,如今他提起……

宗霄盛倒吸了一口凉气,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最后结结巴巴的说:“额……关乎云家,君夷他……替他们家做了担保,后面受了牵连……父皇他对君夷下了斩首的命令,廖大人替他求了情,最后以假死之身居世。”

自己无法将事实呈现,只得用云家之变故来掩人耳目,但看着路和朝渐渐皱在一起的眉毛,宗霄盛知道,无论哪一件事导致孙清许死,路和朝都是不会接受的。

“你说什么?!”

宗霄盛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示意路和朝声音小一点。

路和朝看了一圈周围,这个时间点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于是站起来上前一步问道:“他如今人在何处,过得可还好?”

“……和元启和在平州敦煌郡,一切都安好。”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信递给了路和朝,让他打开看看,路和朝打开了信,直到看见了熟悉的字体,整个人才安心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夫人她可知晓?”

“她不知道,但你也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孙清许’这个人在燕京已经是个死人了,孙家没有二少爷了。”

话毕,整个营帐里陷入了沉默,离安用余光瞥了一眼二人,偷偷的离开了。

路和朝沉默,然后咂嘴道:“云家的事,怎么牵扯到清许身上了?”

“……他,给云家做了担保,但是父皇他……”

路和朝伸手示意宗霄盛不要再说了,说:“云家……清许他重情重义,只是做事没个章法,若是没人劝他,他能掀翻天了,如今他只要还活着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路和朝活着一日,就能保护他一日。”

宗霄盛点头,但心中还是对路和朝有着愧意,整个人头都不由得低下了些许。

就在这时,外面的离安传来了声音。

“王爷,将军,军医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宗霄盛听是军医来给自己看病的,于是开口放他们进来了,起身的同时又拍了拍路和朝一侧的肩膀。

路英带着徒弟谢如璧走了进来,弯腰行了礼。

“不必多礼。”

路英颔首,扭头示意叫身后的谢如璧走上前去为宗霄盛把脉。

谢如璧低头走到了宗霄盛座下,而一边的路和朝也单手拿出了凳子,摆在了路英身后,让他坐了下来。

“从前常见路大人一人来,今日见怎么带了一位面生的来?”

宗霄盛也是很快的察觉出了眼前为自己诊脉的这位从未见过,上下打量着,瞧着身量就不是一般人,含着笑意问道。

路英刚坐下,想起自己的确是还未向宗霄盛介绍谢如璧,连忙站了起来,伏地道:“王爷恕罪,这位是微臣的徒弟,谢如璧,从前只是把他带在身边,给他安排些登记草药,配药熬药的任务罢了,今日是第一次让他出来,如王爷不放心的话,就换了他让老臣来。”

事关王爷身体健康,自己让谢如璧这刚出茅庐的来侍奉的确是不妥,这完全是他的疏忽。

“无妨,既是路大人一手教养出来的,用的自是放心。”

而宗霄盛的开口却不过是试探而已,听到此人姓谢,宗霄盛心中微微一迟疑,想起了孙清许书信中所言,转头开始与路和朝搭话:“前几日收到了消息说贵妃娘娘向父皇引荐了一位新娘娘,据传闻长得酷似先皇后。”

宗霄盛自知私底下谈论皇帝妃子是大罪,但想着如今已身在偏远南蛮之地,这个营帐里都是自己人,稍稍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

见过先皇后的人少之又少,基本只有宫中老人对她还有点印象,像他们小辈的人对于幼时的记忆更是模糊。

听到宗霄盛私下谈论妃嫔,一向木讷老实的路和朝都皱起了眉头,小声说:“谨言。”

他自知宗霄盛聪慧,突然提及此事肯定有他的原因,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哪家女子?”

“嵩县前县丞之女,景瑟。”

而一直将手搭在宗霄盛手腕上的谢如璧肉眼可察的一动,而宗霄盛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谢如璧的小动作,谢如璧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慌张的与宗霄盛对视一眼,再次低下了脑袋,敛起衣服,双手作揖,跪在了宗霄盛面前道:“小人无意冒犯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你这小子,做事一向稳重,怎么今日马马虎虎的!”

路英见谢如璧冲撞了宗霄盛,顿时坐立难安,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了谢如璧的身边,弯下腰质问谢如璧。

“我……我……”

宗霄盛要的就是谢如璧这反应,他收回了胳膊,理了理衣衫说:“无妨,是本王刚才手突然抽了筋,吓到了他,路大人莫怪,你起来吧。”

“是,是。”

路英连连点头,扶起了谢如璧,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谢如璧咬着唇,回了一声“是”,便向宗霄盛和路和朝行礼先告退了。

这次又换回了路英为宗霄盛把脉,宗霄盛看着谢如璧走远后,这才开始询问道:“路大人可知他籍贯何处?”

路英一边细细的把着脉,一边回应说:“燕京人士,其余的属下一概不知。”

宗霄盛点点头,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路英交代了接下来应注意的事项,向宗霄盛行礼出了营帐。

等闲杂人等都走后,路和朝这才问道:“你好好的突然提燕京的事作甚?”

“不过我心中有疑罢了,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喜欢去的沧海阁?”

数十年前,与鸿雁楼并立的还有沧海阁,鸿雁楼里住着的是来自各地的异邦人,而这沧海阁内便是搜罗来了各地的稀奇万物,西洋玩意更是惹得他们世家子弟去围观把玩。

只可惜后面经营沧海阁的谢家落败了,沧海阁也跟着一同销声匿迹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

路和朝听宗霄盛这么一说,再想到刚才的谢如璧,稍有眉目,顿时茅塞顿开。

“谢如璧是沧海阁谢氏之子?!”

宗霄盛赞许地点点头说:“谢氏虽以落败,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眼下这番情境是该想着如何取得他的信任,他与嵩县景氏关系……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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