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想起来,问他:“你当时怎么不继续叫啊,你是叫到多少放弃了?”
葛万里耷拉着眉眼,看了看厢房,一时想不出借口。他现在恨死这个韩瓶芮了,既然不愿意出钱买下,又讲不下价格,那还逞什么能?用得着她出面当好人?
但他现在却不敢说话,若是质疑韩瓶芮,也只会变成不识好人心狼心狗肺的东西;若是拒绝购买,更是做戏假孝了。
他是能拿出一亿,可一个将死之人,值得他拿出一亿吗?他现在只希望五十号能够拒绝韩瓶芮。
不过他想不出理由解释没关系,好心的群众自会帮他想理由。
“你看他这怂样,又怂又傻,肯定是以为那厢房里的都是什么大人物,被吓破了胆,不敢跟价!”
“也是,厢房的人一出价,大家都不跟了。”
“呵呵呵~”孟淮妴突然大笑了起来,她这么一笑,韩瓶芮只觉得毛骨悚然,立刻警惕起来。
孟淮妴霸气地起身,又转身面对众人,扬起胳膊,任广袖展露。虽不被灯光照耀,可她这样站在台下,在台上被灯光照耀的韩瓶芮身前,犹如一个吞噬光芒的魔,霸道威势展露,令人无不注视,引起一阵惊叹。
“韩小姐这样‘一本万利’的善良买卖可真是有趣,我孟淮妴十分需要,不如韩小姐便把这机会让与我?”她张开的双手又扬了扬,凝视众人,墨瞳似笑非笑,像是上位者的好心垂问,“诸位,如何?”
全场静默,一时无人回答。
孟淮妴保持着张开双手的姿势,扭转着身子,去问韩瓶芮,随意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府中询问一个下人,“韩小姐,你这么善良,知道我名声不好,一定愿意帮我的吧?”
韩瓶芮微微蹙眉,最终只能让自己放松下来,温柔笑道:“自然,能帮到葛万里便可,无论是谁出手,都是行善积德。我很开心看到孟小姐的善心,此后又多了一人帮助众生,是极大的好事!”
这话说的,好像孟淮妴的善心是她的功劳一般,又把人架起来了,若是孟淮妴此后不再帮助众生,那么这一次的善举也不值得被人记住了?
孟淮妴笑意加深,道:“多谢。”她转回身子,落下胳膊,连袖风也威武。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抬下巴,遥遥看向五十号厢房,虽是仰视,却如睥睨天下的王在发号施令,“我比韩瓶芮大方,阁下若是愿意以一亿卖给那葛万里,我愿意出两千万答谢阁下。”
有本就看不惯孟淮妴的人早已在不满她抢了韩瓶芮的善举,此时抓住机会,质疑道:“两千万?她哪来的钱?”
“她父亲是丞相嘛,这钱还不简单,说不定比你我还要有钱呢!”
这是在暗示贪污受贿。
也有人反驳:“小人之心!井底之蛙!她娘可是经商的,有两千万只能说明她娘有钱!”
孟淮妴懒怠去看那些人,左右晏罹会记在脑子里,岁月悠长,往后有机会,要么吞并其产业,要么直接把人灭了便是。
看到孟淮妴参与,五十号,也就是穆柒心中了然,她用那难辨雌雄的苍老声音说道:“今日竟遇到了两位如此有善心的贵人,是在下之幸,既然两位这么爱出头,我这平民百姓,又何必执着——葛万里,一亿合,你如何支付?孟小姐的两千万,又如何支付?”
这话说的,像是一个被强权压迫的无权无势之人。
韩瓶芮心中一堵,此话一出,她方才那些话都成了废话。在这言语下,她算是和孟淮妴绑定在一起了,孟淮妴是什么人,那名声能好吗?和她绑定,不是压迫,也成了压迫了!
再说那葛万里,一脸菜色,手都在发抖,那可是一个亿啊!
他脑中天人交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很想舍了名声一走了之。
但是,若是这么走了,他势必成为今日拍卖行的主角,坏事定然传遍天下,届时他的生意还要怎么做下去?
孟淮妴从黛禾手中接过拍卖专用存本,打开一瞧,笑道:“巧了,两千万整!”她展开存本,高高举起,左右移动,示意众人来看,又递给黛禾,“去,让中余通宝行的人把钱计入那五十号的存本上。”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对观众喊话道:“诸位可瞧见了,我这切切实实出了钱的,诸位可别再骂了哦!”
被这么直白地告诫自己出了钱不要骂,一时间,众人果真说不出话来。
谁知,孟淮妴又说了句招骂的话:“要骂就把韩瓶芮韩小姐一起骂,她可是分文未出呢,还想白得一个好名声不成?那我可不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诸位理解吧?”
众人理解吗?虽然心中总觉得不舒服,但也没法不理解。
孟淮妴又看向葛万里,换上一脸急切,道:“你的钱呢,还不快点,不能辜负了韩瓶芮的好心,你要快点回去救父啊!”
一通表演完毕,她对韩瓶芮微微一笑,其中意思不言而明:该你出场了~
韩瓶芮嘴角微抽,她想了想,从身边随从那要来一个小本子,写了字盖了章,撕下一页。后走上前来,拉住孟淮妴的手,笑得犹如亲姐妹,道:“淮妴妹妹,你真是长大了,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开心。”
“但是我既然说了,要给五十号答谢,便不能食言,可妹妹你已出了两千万,我便答谢你罢。只是家父只是一个指挥使,对我管教甚严,我实无那么多钱,这么多年下来,只五百万不到。”她递过去那页纸,“喏,这是五百万支票,还望妹妹收下。”
她目光热切又感动,一直盯着孟淮妴,看着真挚极了。她这番话是说给观众听的,至于这五百万,她一点也不担心孟淮妴会收下——既然做了好事,就该做到底,若是收了她的钱,那旁人只会认为孟淮妴是收了她的钱才做的好事,不会记得是不是出了一千五百万,还会骂孟淮妴小气。
然而她错了,孟淮妴笑容灿烂地抽出自己的手,接过那张支票,随手往后一放,由黛禾接过。
她收回手,握住韩瓶芮的手,用同样真挚的眼神对韩瓶芮道:“韩姐姐,你人真不错,竟然真的出钱了,那你一定不是有意暗示大家家父比令尊官位高,对子女的教育却没令尊严的吧?”
垂下眼眸,继续哀叹道,“真没想到,令尊待你这般严苛,你生活得一定很不幸福吧,多年的压岁钱竟然只有五百万不到!你的祖母可是一等开国辅运扬威功臣怀国公大人啊!不像我,家父寒门出身,家母算世家,可外祖父只是个五品官,又早已致仕,哪里有姐姐家那般荣耀?”
“可是我,我真没想到,原来父母待我这般好,给了我两千万来拍点玩意,不像姐姐,姐姐你到这拍卖行,连存本都没有,只是来看看热闹的吗?”
韩瓶芮笑容有些僵硬,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上一秒高傲霸道,下一秒话痨亲切的人。转变之大,简直不像一个人。
她的脸色顺势露出些许尴尬,有些不好意思般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边道:“祖母和家父都不是喜好奢侈的,又清正廉洁,家中是有几间小铺,可想必远不及令堂行商有道,我一个吃白饭的,岂能要求父母家人更多?倒是让妹妹说中了,家中收到了帖子,我有空闲,便来此处凑个热闹。”
孟淮妴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姐姐莫不是朵大大的白莲花?是想引导大家,认为家父不是清正廉洁的官员吗?还是想讽刺我这个吃白饭的,大把花着父母的钱?”
“哦!天呐!韩小姐,你既有此心,为何还这般亲热地唤我‘妹妹’?”孟淮妴伤心地后退一步,捂着脸,像是被伤透了心。
韩瓶芮再次被她的直白惊住,一时半会想不出话去堵,只能一脸着急歉意地摇头否认。
孟淮妴又道:“可是韩小姐,敢问家父为官数载,可曾有哪件事,不是为国为民了?他做的事情,不敢和怀国公比,却难道比令尊少吗?”
众人乐于看热闹,这热闹看得越近越好,在孟淮妴和韩瓶芮你来我往的对话之间,众人的心思和情绪也在左右摇摆。
表演者有表演者的推拉,观众亦有观众的辩论。
“至于花着父母的钱,敢问在场诸位,有多少人,是成年之后,便不用父母钱财的?至于花多少,那分明是看家庭情况而定,父母又愿意给多少。我却何错之有?”
虽然孟淮妴成年之后便没有用父母的钱财,可她当然不会透露。况且她一直住在相府,顶着丞相嫡女的名头,在她看来,也是在用父母的钱财。
所谓“父母养你小,你养父母老”在这个世界便是指父母对子女成年后的养,子女应当加倍感恩报答——生子女而养至其成年,是生者出于爱应尽的责任,若是为养老而生子女,那是一场强加“恩”后协恩图报的交易——既是交易,成长中也没有受到很多爱护和资源,尽孝也就不必加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