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个少年拿着买父母之命的钱票声嘶力竭地质问,闻者无不动容。
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啊,就被迫失去了父母,自己一个人活到现在。
有人忍不住出声指责孟淮妴,当即被两名行仪卫使用轻功,把那人从人堆里提了出来,又使轻功飞走,把人放到长安街外空地上才回来。
于是为了继续待在前头看戏,百姓们都忍着心中话语,保持肃静。
等这些说假话的道完了,轮到半真半假的上场了——
吕良。
看到吕良也被乔时谨说服,孟淮妴只是撇了他一眼,未做停留。
当听到吕良把十年前亲眼看到黛禾杀他父亲说成了是孟淮妴杀的,孟淮妴眼中不由生了些笑意。
虽然乔时谨是否找过吕良,吕良并未告知,但他本就不被孟淮妴在意——这个小小变数,无论变不变都无妨碍。
然而现在,孟淮妴可以确定,吕良是帮手。
乔时谨不可能说服一个不为财帛所动,又心存一颗坚定到发直的良心的人去诬告。——但凡吕良的良心会拐弯,他就不会承认自己父亲的死亡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即使拿他的亲人威胁,这种人也不会妥协。
那么吕良顺从乔时谨来这一出,是养父被人控制了,还是那颗不畏强权的心想要借此反击一下?
最后登场的,是鲁余。
她是全场唯一一个说着真话表露着真情绪的人。
这个年近八十,看起来身板脆弱的老人,却比前头出场的所有人,都要平静一些。说到鲁太身死现场,也没有哭嚎。
但那脆弱的身板,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天然地就让众人心生怜悯。
再加上她与孟淮妴的亲戚关系,她的话更有让人无条件信任的魔力。仿佛身边人的评断,便是真理。
当众人的情绪被提到顶点,在这种对孟淮妴为所欲为的行为无比愤怒的氛围之中,鲁余一句话,让整个现场,立时沸腾。
“我最近越发不安,心里过意不去,那可是我亲弟弟啊,就想着报官。然而,她派了人盯着我,察觉到我要报官,把我孙子吴丙绑走了!”
审讯查案时,不必强求自称。
百姓们闻言控制不住,质疑和辱骂声四起,行仪卫们又清理出去几个。
有官员询问细节后,文耀皇帝终于问道:“孟淮妴,你有何话说?”
鲁余朝她看去,恍惚中看到她的唇角微勾,哪还有最初死盯着自己的沉重?反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轻松。
鲁余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真的是被信任的吗?她想起当时在船上,那句“我希望,你只是让他误会了”。
难道,今日的一切,才是孟淮妴希望被乔时谨误会的?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
孟淮妴对皇帝一拱手,运起了内力,大声喊道:“回陛下,草民冤枉!”
“这些人所说的桩桩件件,草民都没有做过,不知是何人要陷害草民,收买了这许多人攀咬。还请陛下明查,还草民一个公道!”
“草民不知何时得罪了叔外祖母,致使她这样污蔑草民!草民哪有人派去盯着她?如她所言,草民既然胆大包天敢杀无辜良民鲁太,为何还要她活命?人家好心给我介绍男子,草民又为何杀他?还非要当着人家亲姐姐的面杀,草民看起来,难道很愚蠢吗?”
官员们目露认同,这话很是有理。鲁太与孟淮妴杀的那些默认弃籍可不一样,人家可是致仕的官,一个没干过恶事的良民。
因为介绍相亲就要杀,这个理由也是怪异,孟淮妴即便要杀,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在其亲姐姐面前杀,末了还留着活口。
“叔外祖母所说的绑走她孙子之事,更是无稽之谈!草民惭愧,成年后没有搬出相府,自己都还得住在相府,又如何能绑人藏人?”
最后,她一撩衣摆,双膝跪地,脸上有着比那些死者家属更加悲愤不甘的神色,高喊道:“请陛下明查,还草民一个公道!”
文耀皇帝对身边的内侍道:“释言。”
内侍弯腰点头,而后站直身体,运起内力对外高声道:“释言——”
于是,百姓们开始畅所欲言。
这是为了让民众言论自由,展现天子的贤民大度。
一刻钟后。
“禁言——”
百姓止了声音,皇帝也听了百姓心言,与在场官员皇子们,开始商讨。为表重视民意,采纳了百姓的部分提议,最终决定先派人搜查丞相府。
很快,丞相府由都察院官员搜查完毕,一无所获。
百姓对此结果仿佛早已知晓,个个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模样。
见百姓不满,孟淮妴看了孟倚故一眼,孟倚故会意,站出来拱手,一脸气愤地对皇帝道:“陛下,如今老臣满府都被搜了,既然没有找到吴丙,足以说明这些人说的话很是可疑,还请陛下彻查,还我儿清白!”
搜人家宅,那是代表了不信任,是一种严重的怀疑,是在侮辱主人家。因此,无辜之人被这样做,气愤是很正常的。
文耀皇帝很是理解,面色缓和着,就要安抚孟倚故。
谁知围观百姓见他这种态度更是气愤,有百姓忍不住出声质疑。
“清白个鬼!这就能证明清白了?你府上没有人家孙子,谁知是不是藏在别处!”
“就是,要我说,大家都回去搜搜看,说不定就藏在哪个闲置的民宅里了!”
百姓们被这种情绪感染,纷纷要求满城搜查,势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一时之间,重点放在了鲁余那被绑的孙子吴丙身上,倒把孟淮妴是否杀人之事暂放一旁。
三皇子乔时济见此情景,忍不住就要站出去说话,但孟淮妴一直在注意着二皇子乔时谨,也就发现了迈了一步的乔时济,当即出声阻止道:“三皇子殿下,是觉得现在不该先找吴丙吗?”
乔时济身子停住,他是这个意思,但话不能这样说,被孟淮妴先发制人,反倒不能点头了。
见乔时济被拦住,他身旁的乔时谨微微放松了些,未到必要之际,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孟淮妴感受到了这分情绪,又看了乔时济一眼。莫非,三皇子就是二皇子的幕后之人?
鲁余没功夫去思索孟淮妴的意思,她见到群众如此热情,心中燃起希望,到底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孙子,也大声附和,请求先把她孙子找到,以免被孟淮妴撕票。
眼下群情激愤,皇帝双目威严地扫过全场,见百姓们对丞相满脸都写着“你就是想包庇女儿”的不信任,看着他则带着希冀。
那么他又怎么会让人失望呢?
今日倒是个机会,可以顺便操练士兵,权作演习也好。而他自己,也需要再次在百姓之中,再扬贤名了。
文耀皇帝起身,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百姓安静。
百姓当即顺从地噤了声,就见文耀皇帝对着百姓微笑安抚道:“我很欣慰,大尧的子民这么乐于揭露真相,维护国家安定。民意是一国之重,我有幸主导大尧,今日决定采纳子民意见,对于吴丙,全民一起寻找,不知诸位可愿出这份力?”
虽是用“我”,却威压不减,又给百姓一个亲民的亲和印象。
见到皇帝这样如慈爱的长辈一般对自己说话,百姓心中感动又感激,同时心中的正义感瞬间被提升到顶点,升起了一股浓重的责任感,迫不及待要展露出来。
于是,这一瞬间,有一股无形的“气”突然就让人感受到了,在阳光之下,众人热血沸腾,万众一心,齐声高呼“愿意!”
文耀皇帝也面色感动,大手一挥,先是从鲁余那要来吴丙的写实画像,再让数名写实画像师临摹,又让另一位画师简笔画下,由匠人照此快速制版印刷,分发给百姓。最后,命令有关官员衙门维持秩序的同时一起寻找,行仪卫也开始让围观百姓安然散开。
离开长安街,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带动了更多人民一起寻找吴丙,消息传到永安州及周边各县,周边人民有时间的,亦是在当地及个人心中想到的隐蔽之地寻找起来。
比百姓更快的,是五军将军府。在平津府内驻守的三十万士兵尽数派出,拔刀遍布全城,以维护秩序,以免百姓们在四处搜查的时候破坏他人财物,也防止有小偷小摸者浑水摸鱼。
在官兵民的合力协作之下,日落之前,吴丙竟真的被三名百姓找到了。
那三名百姓拿着一张吴丙的印刷画像,在画像和架着的人之间来回对比,只能判断出个大概,等到他们走到一名举着写实画像的士兵面前,这才算是九成确定了所救出之人就是吴丙。
三人顿时笑开了花,和士兵一起,带着吴丙就来到了登闻鼓院。
院中,文耀皇帝自然没有离开,他像是一个最勤政爱民的皇帝一般,就这么在院中批阅奏章处理公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