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六皇子抬手理了一下衣领。
于是,百姓中,有人忍不住抱怨一声:“不知又要等多久。”
看戏虽然很有意思,但这些百姓都站了许久,又人挨着人,有人觉得难受,也属正常。
行仪卫自然没有放过说话那人,把人提起来,飞跃到长安街外,把人放下。
那人落了地,还不忘一路兴奋地跟人说起里头发生的事,但是没说两句,就一脸歉意地要先去如厕,一溜烟跑了。
有那好事的,也一路跟着他跑,追问个不听,但最终愿意跟到公共厕屋的,只有一人。那人到底是没跟进去,只是抱怨一句“懒人屎尿多”便扫兴地走了。
去到一个茶馆中,招来小二点了东西。
不多时,那茶馆外又走出一人,那人初时寻常,后来身形极快,无声无息地穿过屋舍而去……
二十分钟后,带头去拿刘明和二皇子护卫的官员回禀道:“陛下,那刘明已经服毒了,臣等赶到之时,正在毒发之中。已请了大夫和仵作,确是死了,是自杀无疑。微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另外,经吴丙等人辨认,二皇子殿下的护卫中,没有发现看守者,也没有发现传达灭口命令之人。”
闻言,又是满堂哗然,纷纷看向乔时谨,心中各有想法。
其实,大家都不认为看守者和传达灭口命令的人能被辨认出来,那些人定然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的,因此对刘明抱有极大的希望。如今刘明一死,死无对证,也不知对乔时谨而言,是好是坏。
然而乔时谨自己,却是面色一白,那可是他唯一有些用处的属下,就这么被孟淮妴逼着,自断生机。
但同时,他心中又一松,刘明既死,鲁余这一人空口白牙的,所说也不可尽信。——尽管,旁人会认为刘明是为护主而畏罪自杀。
皇帝摆摆手,让那官员下去,道:“既然刘明不可作证,再继续审他人。”
李静兰站出来,道:“鲁余所言不可尽信,她说自己是受人指使,那么其它状告孟淮妴的,也需再查。”
事到此时,加上刘明自杀,众人心中已然认定了乔时谨是幕后真凶,但没有人能证明刘明的自杀与乔时谨有关,鲁余又从原告人转变被诬告者,她说的话,也不可被完全采信,因此想要给乔时谨定罪,是不足以的。
但对鲁余的审问,还不该如此结束。
应该让吴丙把当日四人站位画下,还有门窗。再让鲁余画下,且交代门窗的材质。而后找几个一点五丈左右的房间,试试随意摆放三支红烛,根据吴丙交代的站位,能否看清楚鲁余的脸。鲁余的位置能否注意到门窗的材质,情绪激动下又该不该注意到门窗的材质,和黑袍人的形象——以确定吴丙本人是否有隐瞒黑衣人身份的嫌疑。
唯有如此,才能确定鲁余之言能否信任。
但李静兰想到了女儿李云华和周令之事受到了孟淮妴的帮助,身为多年的刑部尚书,她敏锐地觉得鲁余之前状告孟淮妴的恨意不是装的,现在转变说法也不代表再细查会对孟淮妴有利,因此便没有提出对这些细节的查验。
可见为官者所谓的公正不阿,也不能事事坚守。
而同在堂上的都察院右都御史,则思虑更多。
此案由登闻鼓到御前,文耀皇帝亲自在这简陋的登闻鼓院中审理,满城皆知,众目睽睽。
无论是案件本身还是审案条件,都更宜速战速决,否则不益于社会安定。
案件速审有速审的方法,不必追究一些细枝末节,她也就选择缄默。
都察院人并非只是一根筋直肠子的谏官,以死劝谏不分场合的基本都是新人。
坐到右都御史这个位置上的,除了有坚持到底的正义之外,更有足够的智慧,以及顾全大局的思维。
“察”,是先为国而察,后为民而察。先有国后有察,顺序不可颠倒了。而“明察”,在明察官吏之前,也要明察大局,不放过任何要事,也要懂得分辨可以放过细节的情况。
况且,就方才施谓和李静兰的那些提问,百姓也大都觉得很多是废话,更不理解为何要反复问同一个问题。无论是审案还是犯案,他们见过的手段都少,不解其意。倒也不必当着百姓的面,展露太多审讯手段和作案手段。
因此,对于李静兰提出再审他人,她是同意的。
还有一些官员,由于暂时没想到要对鲁余细查,也就无法提出什么。
眼见着鲁余的言论就要这样在人心中定性了,施谓却不放过。
“陛下,应当让鲁余和吴丙分别画下当日屋中所见,以确定二人所言的真实性。”
孟淮妴看他一眼,轻嗤一声,却碍于是个白身,不能插嘴。
连穼见状,竟然出声道:“方才那二人所言已然对上,大理寺卿,莫非是不相信隔音房的效果?又或是,有意针对孟家。”
被这样挑明,施谓针对孟家,这下子连百姓都看出来了。
百姓觉得事情已然明了,现在急切地想要把其余人都审起来,不然抓心挠肝的,很是着急结果是否和心中所想一致,这个施谓这样拦着,莫非是在帮着二皇子?
孟淮妴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她对施谓的态度,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没想到竟引得连穼出声。
施谓也没想到连穼会质疑,在原本的预想中,无论是李静兰还是其它官员,甚至是皇帝自己,都不会再在鲁余身上浪费时间,实轮不到连穼来说这个话。
但既然连穼说了,施谓也就不客气了,他在孟淮妴与连穼之间来回扫视:“嗬!孟小姐这是把大将军追到手了?竟得了大将军帮话!”
连穼面色微变,看上去是听明白了施谓这话是暗讽他攀龙附凤之后的不满。
但还没等他说话,就听惊堂木响,文耀皇帝面带警告,道:“大理寺卿,若是带有私人恩怨,便不可再审此案了。”
当着百姓的面,这样一次扬名的大好机会,施谓这个努力上进的年轻人,怎么能放弃,他忙定了神色,拱手道:“陛下,臣绝无私人恩怨。只是有些经验不足,还请李尚书指点。”
人群里有人嘀咕一声:“嘁,就是嘛,才二十九岁,居然就当上大理寺卿了,他能懂什么?”
“就是,我听说他家世也不好,却得了护国侯举荐,谁知道是怎么上位的?”
有这样的声音出现,虽然发出声音的人很快被行仪卫提出去,但百姓们看向施谓的目光已经带了点**感,也不去管护国侯的性取向是男是女,只觉得施谓是靠了点身体的。
施谓身体一僵,继而羞愤。他心中暗忖,这绝不是主子孟淮妴安排的人,但在这样一个时机,这样恰到好处的暗示,他直觉不是真群众。
若他真是护国侯的人,恐怕想要开始与护国侯之间保持点距离了。
文耀皇帝隐下眼中笑意,很满意这个效果。
孟淮妴也满意,虽不知是何人安排,但不甚重要,这下子,百姓的注意力又被分散了。她适时地出声:“实在没想到,连我的叔外祖母都作假诬告我,这世间还有多少亲人能信?”
一句话,把百姓思绪拉回。
是啊,鲁余状告孟淮妴时,是多么地情真意切,可这样一个最可信的人都作了假,其它人岂不是更可疑?
李静兰看了那些人一眼,走到沈生面前,一脸严肃地问道:“沈生,你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应该知道在公堂之上该说实话。现在老实回答,你可有重要之人,被人用来威胁你?”
沈生见她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他身上,不同于状告孟淮妴时,他能感觉出这些目光的情绪是不一样的,带着怀疑。
到底是个孩子,他一个哆嗦,被吓哭了,指着乔时谨就说:“是他,是他给了我钱,要我诬陷那个姐姐的。我不肯,他就说他是二皇子,说他不会让我露馅的。”
“我想……我想皇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那皇帝的儿子应该也很厉害,那些钱可以买很多东西,我,我就答应了……我不是故意的,别抓我好吗?”
听他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题,众人心中微软,到底是个孩子,被人利用哪能分辨?
二皇子也只能静默,他知道那不是诬陷,而是事实。然而可怕的是,他是真的找过这些人,除了鲁余,其它人也都是被他以钱财诱之。
团队合作讲究的便是信任,是彼此信任,也是信任能够完成目标。
现在信任这堵大墙已然出现了两个大洞,余下的人见到跳出去的鲁余和沈生,心中无比慌乱,开始担心大墙倒塌,而自己跳不出去。
“既然你收了钱财,放在了何处?”
直到见到李静兰派人去沈生家中搜钱,有人心中一急,率先忍不住倒戈:“陛下,回陛下,草民也是被二皇子用钱财诱惑的,又害怕他的权势,这才鬼迷心窍,一时失智,就答应了二皇子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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