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浓雾时,漕运码头的血腥味仍未散尽。
都楠越的亲卫正将沈蛟一行人押往囚车,黑袍护卫的铁环散落在青石板上,被晨光镀上一层冷色。
宛书瑜蹲下身,捡起一块沾着水渍的船板——正是昨日从沉没粮船残骸里捞起的,边缘的切口依旧清晰,像极了“水鬼钻”留下的痕迹。
“验尸结果出来了。”都楠越的声音带着疲惫,将一纸文书递给祝昀氏,“祝七不是溺水身亡,是被钝器击碎后脑,抛尸入水的。他指甲缝里有残留的黑袍布料,与祝琥护卫的衣料完全吻合。”
祝昀氏指尖划过文书上“钝器为船用铁锚碎片”几个字,忽然转身走向码头西侧的沉船区。
宛书瑜连忙跟上,只见他纵身跳上一艘半沉的粮船残骸,船体倾斜着没入水中,露出的船底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边缘都泛着金属摩擦后的光泽。
“果然是‘水鬼钻’。”他弯腰从孔洞里抠出一点金属碎屑,“沈蛟的人昨夜潜入水底,在三十艘船底同时打洞,祝七发现时已经晚了。”
宛书瑜忽然注意到船舷内侧的刻痕,不是杂乱的划痕,而是整齐的数字:“七、十三、二十一……这是船号?”
“是押运批次。”祝昀氏点头,“祝琥要毁的不是所有粮船,是特定批次——这里面装的,是我们提前转移的那批真粮。”
他指向船舱深处,那里残留着被烧毁的麻袋,“他不仅要让灾民断粮,还要嫁祸给莲心堂,让朝廷以为是漕帮余孽作乱。”
正说着,岸边传来喧哗。
几个漕工抬着一具浮尸赶来,尸体穿着祝府管事的服饰,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是祝九!”
都楠越脸色骤变,“负责粮仓看守的,今早发现被吊在粮库梁上,手里攥着这个。”
那是半张被血浸透的账册,上面依稀能辨认出“换粮”“沙土”“虚报损耗”等字样。
宛书瑜忽然想起祝府库房里那些掺了沙土的陈粮,心头一沉:“他在清理门户。”
祝昀氏将账册残页与船底刻痕对比,瞳孔微缩:“祝九负责的正是第七批次粮船。看来祝琥早就布好了局,沉船、杀祝七、缢杀祝九……他在掩盖换粮的痕迹。”
“那真正的赈灾粮呢?”宛书瑜追问。
“要么被他转移,要么……”祝昀氏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未说出口的可能。
他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往码头东侧的隐蔽水道跑去,“跟我来,有个地方他们一定没搜过。”
水道尽头是座废弃的水闸,闸门上锈迹斑斑。
祝昀氏抽出软剑劈开锁链,闸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停泊的三艘小船,每艘船上都堆着密封的麻袋,麻袋上“赈灾”二字完好无损。
“是真粮!”宛书瑜惊喜道,指尖抚过麻袋上的火漆——那是她亲手盖的,带着独特的莲花印记。
“祝七留的后手。”祝昀氏解开一艘船的缆绳,“他大概早察觉不对,偷偷转移了一部分。但这不够,三十万石只够塞牙缝,必须找到祝琥的藏粮点。”
此时,都楠越派人来报,说在祝九的住处搜出一幅地图,上面标着城郊的废弃窑厂。
三人立刻赶往窑厂,远远就看见烟囱里冒出黑烟。
“他在烧账册!”宛书瑜提气加速,却被祝昀氏拉住。他指向窑厂西侧的矮墙:“那里有守卫,我从正面吸引注意,你绕后,找账册残片。”
“不行!”宛书瑜按住他肩头的伤口,“你的伤……”
“听话。”他语气不容置疑,却伸手将她耳后的碎发别好,“记得‘眼到手到’。”
祝昀氏拔剑冲向正门时,宛书瑜已翻墙潜入后院。
窑厂内火光冲天,几个黑袍人正往火堆里扔账册,火星溅在他们的黑袍上,露出里面绣着的银线莲花——那是祝府私卫的标记。
她屏住呼吸,趁守卫转身的间隙,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棍,将沾了“牵机引”的布条缠在上面,对准堆放在角落的油桶射去。
“轰”的一声,油桶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火堆,黑袍人慌忙救火,没人注意到宛书瑜已从火堆里抢出几页未燃尽的账册。
跑出窑厂时,正撞见祝昀氏与祝琥的贴身护卫厮杀。
那护卫挥舞着铁环,铁环撞击声刺耳,祝昀氏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却依旧死死缠住对方,不让他靠近窑厂。
“这边!”宛书瑜扬声喊道,将账册抛给赶来的都楠越,随即抽出银剪刺向护卫的膝弯——那是祝昀氏教她的卸力点。
护卫吃痛倒地,铁环脱手飞出,被祝昀氏一脚踩碎。
“找到什么?”祝昀氏喘着气问,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颌滴落。
宛书瑜摊开烧焦的账册残页,上面“黑风寨”三个字清晰可见。“藏粮点,在黑风寨。”
祝昀氏眼神一凛,立刻下令:“都楠越,带亲卫押人回府,查封祝府粮仓;书瑜,跟我去黑风寨。”
临行前,宛书瑜看着他渗血的伤口,固执地掏出金疮药,倒在掌心揉搓发热,再按在他的伤口上。
这次他没有拒绝,只是低头看着她,目光在她被烟灰熏黑的脸颊上停留许久,忽然说:“等这事了了,陪我去看场花灯吧。”
她一愣,随即点头。
晨光穿过窑厂的破窗,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带着剑伤的温度,她的手沾着药粉的苦涩,却在这一刻紧紧相握,仿佛握住了灾民的生机,也握住了彼此未说出口的期许。
黑风寨的山路崎岖,祝昀氏却走得极快,软剑开路时带起的风,吹起他玄色披风的一角,露出里面渐渐渗透的血迹。
宛书瑜知道,这场追查远未结束,祝琥的藏粮点或许不止一处,莲心堂的余党也可能潜伏在暗处,但此刻,看着他坚定的背影,虽然看不出几分真心,但她忽然不怕了。
因为她一直不是孤身一人。
身后有百姓举起的莲花灯,手里有未燃尽的账册残页,而前方,是必须要讨回的公道,和灾民碗里那碗热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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