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景眼睁看着周天子身边的宫人布置好了一切,她们重新铺好床铺,周则景身上穿的麻衣还是她在太医院的衣服,她们靠近周则景想为她换去,却被周则景轻轻地躲开。
“姑娘,你现在这样,是不能面圣的。”那身旁的小宫人为难起来。
“衣服,让我自己换,你们离开这里,那些胭脂水粉,也不必为我擦拭,擦在我脸上,反倒是浪费。”
那小宫人为难道:“这……”
“你只管走,之后陛下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周则景面无表情道。
“……”那小宫人无法回答,周则景所说根本就不合规矩,面见天子身上是要被反复搜查,被选中的妃嫔宫人沐浴更衣拭粉,被宫人被送至天子的床榻上,期间有多少道程序,多少需要把关的地方。
“让她自己来就好。”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正是那金銮殿的小黄门。
他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姑娘想一个人换,那便一个人换。”
周则景眉间一挑。她没有想到,不知道为什么,这黄门竟然顺着自己的话语。
那小黄门说话很有份量,他的命令一出口,那宫殿内的人便都听从了他的命令,向着周则景很规矩地行了礼,便鱼贯而出。
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寝殿里除了周则景,再也一个人。
周则景叹了口气。
虽然面上装得很平稳,但是她藏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发颤,方才在众人面前,她费尽全力才勉强没有被人看出她的胆怯。
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锦衣,那衣衫的布子摸着不知道要比周则景身上的粗麻衣要好上多少倍,轻丝薄莎,腰身收得很窄。
周则景僵硬地勾了勾嘴巴,真不知道这狗皇帝什么癖好。
还怪恶心的。
她不在看那些堆在一起的透明物,她重新站起身,方才人多眼杂,她不便多次回头,现在,这才有机会环顾起四周。
虽然在昭华宫呆得时间并不算短,但是周则景却没有机会见过周天子的寝宫。
这个宫殿极其的大,周则景站在此处,宛若置身在一个无比空阔的舞台,四面皆燃起红烛,周则景的面前,有一座巨大的床榻,周则景缓缓地移向那床榻,床榻壁上,雕龙画凤,极为奢华。上面铺着的锦被,周则景抚上去,只觉得轻柔。到底是天子的用具。
周则景蹙着眉,没来由的,她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这里应该就是天子的宫殿,周则景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但是周则景就是觉得她见过。
只是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了。
周天子突如其来的传唤她,是为了什么?周则景想起,在她梳妆的时候,身旁路过的宫人们,虽然他们藏得很好,但是周则景能看出,他们总是不经意地,瞥向周则景,眼里带着艳羡。
周则景能明白,同为宫人,他们是在羡慕周则景,或许她再也不用经历暗无天日的奴役,日复一日的干活,受责骂。毕竟攀上了皇帝,那便是有了跨越阶级的机会,被天子看上,那她便不再是宫女了。
周则景拿不准周天子的行迹,难不成真看上她了?
想到这里,周则景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将那袖中的东西抓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什么光亮吸引了周则景的注意,这宫殿四周皆是红帐,红帐堆叠如红浪般起伏,似乎在那重重叠叠的红帐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红帐遮挡下,也难掩它散发的亮。
周则景慢慢向那光亮靠近。
她掀开堆叠飘摇的红帐,站定在那光亮面前。
她眉头紧锁,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东西。
那夜明珠周则景认得,是当时那圣女的物件,就是当初将周则景的眼神险些晃得失了明,那被用作扮鬼的明珠。
它被一层厚厚的红布包裹住,但是它的光仍然刺眼。如今这明珠出现在周天子的寝宫,想来这明珠是在圣女失势后被周天子收藏了起来。
那明珠是个苗族的宝物,但是如今却被挂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用来照亮这片地方。
而真正使周则景吃惊的,便是这明珠照亮的地方。
此时,在周则景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博古架。它铺满了那宫殿的整整一面墙。
细细看去,那架子上放置的,无数件女子的衣物、还有红烛、剪子、绣花鞋、素帕、风筝、孩童用的拨浪鼓、一些书信、各类朱钗金步摇,甚至……还有凤冠。
在架子的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的一块已经无比陈旧的了绳子。
能被周天子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必然是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物什。
那绳子已经无比旧了,周则景走近些,才看到,那绳子有周则景的手臂那样粗,盘旋着放在架子上,宛如一条蛰伏虬曲的猛蛇,那粗绳上有无比涩涩的土味,很难闻,那味道呛得周则景口鼻难受。而且那粗绳布满了磨痕,明显已经发
这样的绳子,周天子留着干什么?
正当周则景想要走近些,仔细观察那粗绳的时候。
“在这儿看了这么久,可曾看出些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周则景的身后响起。
他离周则景很近,那气息喷涌而出,就打在周则景的脖颈处,让周则景的脖子一麻。
是周天子!
周则景猛然转过了身,她后退一步。
周天子立在她的身后,周则景猛然的动作带过了微风拂过,他们面前卷起的红帐飘摇而落。他们二人的视线被遮挡住,他们隔着一层红帐,看着彼此朦胧的身影,对视。
周则景忍不住地后退了两步。
她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颤,这是她第一次,私下见到这位周天子。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决定着周则景的命运,其实周则景一直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她虽然自以为冷眼旁观了周天子的行为,目睹着这后宫中的沧桑浮沉,她眼睁睁了后宫中一个个生命的陨落,她痛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是也不可避免的,害怕着。
只听红帐那头的人似乎是冷笑一声,“怎么?见到朕还不跪吗?”
如梦初醒般,周则景僵硬得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陛下。”周则景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
“哼。”
周天子发出一声冷哼。
他掀开红帐,失去了格在他们面前的那层薄纱,周则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直直的扫向自己。
随即,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向周则景走来。
周则景内心冷汗直出,他的身子不住的发颤,手脚很冷,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紧紧攥着袖中隐藏的物什。
但周天子只在她的身边的停留了一瞬,他的玄色锦袍堪堪擦过周则景的面颊。
周则景跪在原地,周天子缓缓走向了她的身后。
他似乎是定在了那个博古架前。
周天子出神地望着那博古架片刻,缓缓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朕方才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冷,又有些沙哑,但是有着帝王不容拒绝的威严。
他方才的问题……
周则景回过神来,方才他在周则景背后陡然出声,问询周则景在看出了什么。
“回陛下的话,奴婢……奴婢……在看……”
“怎么?”周天子似乎是笑了一下,“说不出吗?”
“………”
“你一直在昭华宫当值,想必你能看出,这上面的都是些什么吧。”
周则景跪在原地,正是因为认出了那些是什么,所以才更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
周天子的威压袭来。
“……回陛下,上面摆着的………是有关娘娘的……娘娘的……一些物什,是您收藏的,与娘娘有关的物什。”
周则景说得有些艰难。
周天子笑出声了,“不错,你比朕先前见得所有到这儿的贱人们都要聪明得多。”
“朕能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不错,你在这儿看到的一切,都是阿乔和朕在一处的回忆,对于朕来说,她是朕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就是朕的人,朕要掌握她的一切,每隔一段时间,朕都要将这木架上放些东西。”
提到沈氏,周天子的冰冷的神色中裂出了一丝笑意。
“那个,是朕与她成婚的时候,她戴的步摇,那个,是她生燕儿的时候,为燕儿亲手缝得一身幼衣,那个是她第一次为朕斟酒时用得酒杯,那个是我们第一次同奏的时候的古琴。”
周天子缓缓走向那木架的一侧,从最下放取出一小截已经燃尽的沉香,他捻起那香,意味不明地向着周则景笑了起来,“这个,是朕又一次保护了她。”
周则景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仿佛诉说着似乎是与这次的淑妃的事情有些关系。
“抬起头来。”他冷冷地命令道。
周则景一瞬间没有反应。
“啧。”
下一刻,一阵风掠过,周则景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狠狠捏起。
他强迫周则景抬头,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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