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的暗杀计划确实上了日程,但是始终没能成功过,因为姓石的晚上压根儿就不睡觉。
他倒是大白天赶路的时候在马车上睡的,整个儿一昼伏夜出的颠倒作息。
北上的一路走得很悠闲,有城进城,有村入村,但是随着出了圣京城以后,石荒开始在各个驿站收信写信,信件上带着中原地区各大商会的标志,最多的还是西南商会。
西南商会有两家主事人,一家是周国的方家,主要盘踞在周国西南道和淮扬道一带;
还有南疆聂氏,原本是中原人,后来因钱太多了不受当权者看重,甚至一度想以势压人,聂氏直接将祖宅搬去了南疆,以草药和粮食渐渐南疆发家起来。
如今百年过去,聂氏已经彻底成为了南疆的子民,不再承认以往的中原籍,西南一带是他们主要的大本营,除了周国境内的两州十八府,还有南疆以西的剩余州府。
原先方家想把产业往周国其他地方发展扩散,但是遇到了在西南一坐就是几十年的时怀韧,直接遏制了方家的发展。
如今时怀韧伏诛,西南道进入整顿,后续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朝廷由石荒牵头和西南商会的方氏少东家方清平做了协商,拟定协议。方家出钱出料,朝廷拢召人手,政商合作带起西南道的民生,如今西南道的发展正在否极泰来的路上。
方清平私下和石荒有合作也是极为冒险的事情,毕竟如今石荒已经辞官,便只是一个庶民白衣之身,石家有钱,但是方家更有钱,石荒拿来和方清平合作的,便是人脉。
而恰好,方家想走出西南,最需要的就是人脉。尤其石氏清流之首,所拥有的天下士人学者尊崇,若能得文人推举,西南商会要想在中原其他地方站稳跟脚,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收到方清平寄来的银票和信件,看了看地图上下一站的城池,石荒心下有了主意,或许他北上这一路,可以把西南商会的银号一并开上去,到时候兑银钱什么的会方便很多。
且开一家银号对他而言,只是找个地方的事情,酒香不怕巷子深,比起累赘的金银,直接揣张纸还是轻便多了。
下一处是凤来城,他爹娘的笔记上写着此地民风开放,城中子民皆崇武,是个剽悍的地方,但是城主治下有方,城中治安还是极好的。
就是有一点,城民极度护短。
一旦自家人和外来人发生冲突,会无理由地偏帮自家人。哪怕最后知道是错的,也会为了面子指鹿为马,死性不改。
石荒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子,他有段时间没刮胡子了。青春期的身体啊,正是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他胡子长的有些快了,最近一个月,他甚至明显能感觉到他长高了。
石荒有些感概,距离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多少年前了?原主十七、八岁正年少,但是内心塞了他这么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他居然为了长胡子了发出感叹。
老了……
系统已经很久没吱声了,石荒不免有些寂寞,于是每天调戏一下看着跟他一个情况的翠翠和怂他怂得不行的薛七娘。
时日久了,翠翠有些暴露戾气十足的本性,薛七娘也总算是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恼。
又一次把薛七娘气得说不出话来,石荒走出客栈时扇子晃晃,心情也晃晃,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现在才是个小姑娘的模样,整天记着自己是个深谋远虑的老鸨成何体统。
该吃吃该喝喝,喜欢尝试新鲜的,喜欢花里胡哨没什么实用的,这才是少女嘛!
石荒带着身材魁梧的小栓子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距离凤来城还有二十公里,偶尔逛逛小县城的集市图个新鲜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冬天快来了,两旁的梧桐树枯落了一地的黄叶,压得紧实的黄泥路面人走车撵也没多少尘土飞扬,鼻翼里满是路边食铺的香气和路过女儿家的脂粉香。
但是这路过的女儿家是不是太多了些?
石荒晃着扇子的手僵硬了,站定不动以后才发现,这不是街上的女的太多了,而是街上的女的都在围着他走。
小栓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毕竟他家主子容貌出色,在哪都是被人围着转的存在,不就是吸引的姑娘多了点吗?正常,不要大惊小怪。
石荒盯着四周抽冷气吞口水的火辣视线接着走,停在一处茶摊上,直接转身在茶摊子上坐下,点了一壶热茶和一碗面。等面和茶水的途中,原本寥寥无几的茶摊立马客满。就是坐下的都是姿色各异,同样热情的女子。
石荒默了,好比他大中华的狂热粉丝一般,但是他没什么名气,所以这群娘们儿存粹是见色起意。
民风开放?剽悍?石荒开始为今日住下的那家客栈的安保担忧,应该不至于的吧?
之后石荒一路走一路吃,身边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但凡他买过的东西,在他转身离开后不到一时半刻直接售罄。
到最后观察完了集市上买卖的货物以后,石荒提着一袋子炒栗子和两支冰糖葫芦回了客栈。迈步走过客栈的门槛,石荒原地回头,对上一堆黑压压的后脑勺。
石荒:……
恰好薛七娘和翠翠在大堂坐着听曲儿,石荒把糖葫芦和栗子给了薛七娘,然后坐在他们旁边跟她们一起听起来。
唱曲儿的是两个小姑娘,抱着琵琶坐在大厅中间的小凳子上,竖着双丫髻,素面朝天,但是面带笑意,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看衣着虽简朴,但是干净,不像为生活所困的样子,但是石荒能看见她们手上的茧。
唱腔婉转动听,偶有铿锵唱词如玉争鸣,虽然听不懂就是了。
等听了一段后石荒再转头时,门口扎堆的女孩子们已经散了,倒是也有一些走进了客栈点了壶茶,要了点心一边不知道对着他这一桌讨论什么,一边沉浸在小姑娘的曲子里。
一曲罢了,有小二热情地招呼众人可给个打赏,愿意的举手,小二拿托盘过去接。大部分都还是给的,不过一些零零碎碎的铜子儿。
遇到听得过瘾的,或者出手阔绰的会赏一些碎银子。
石荒摸了二两碎影,并抓了一把还冒着热气的板栗放在小二的托盘上,小二笑得更真诚些了。
曲罢,小姑娘和客栈掌柜的结银子去了,石荒先前在街上吃了很多东西,午饭就这么糊弄着过了。等看着薛七娘带着翠翠吃了顿饭,这才同二人一并上楼,将翠翠手里的一袋板栗塞给薛七娘,拉着翠翠往自己房间走了。
薛七娘攥着纸袋的手有些发抖,但是不敢多看,低着头看了自己房间,只是在关门时朝着石荒的背影多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又厌恶。
小栓子守在门口,石荒坐在窗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起伏的屋檐和静默无人的小巷,窗台上搪瓷的白鱼缸里游动着小巧的金鱼。一颗莲种泡在水里已经飘起了一片圆团团的叶子,新的嫩叶正在发芽。
石荒低着头观赏了一番水里的几条鱼,这才转头将视线投在屋子里低着头站着的翠翠身上。
“你想杀我?”
石荒道,翠翠眼睛眨了眨,不声不响。
不是没看出来这人屡次三番的小动作,但是石荒一直没怎么理会,直到刚刚看到这人剥栗子才发现,这个人不会武功。
如果翠翠不会武功,那么薛七娘的一身功夫从哪里来的?
石荒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一伙儿的,所以薛七娘才会看似无条件地维护翠翠。但是现在发现他好像想错了,这两个人很可能不是一伙儿的。那么薛七娘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个切开黑的小侏儒女子?
她们是什么关系?
薛七娘是见月楼的老鸨不假,从见月楼詹可儿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还有当时詹可儿和薛七娘被关在一处时两个人的反应,是靖王亲口告诉他薛七娘的身份没问题的。
靖王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对他撒谎,那么有问题的,果然还是翠翠这个“小丫头”。
石荒转身在桌边坐下,檀木的扇子轻轻敲打着窗台上的搪瓷鱼缸。
“你是谁?从哪来?是什么身份?”
翠翠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噙着笑,看着石荒,然后视线逐渐下移,定住不动了。
石荒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发现她看的是挂在他腰间的鬼面。
有意思,真的是有意思极了。
石荒笑了,道:
“你是个杀手?还是杀手头子?先前那个戴面具的是你的人?”
“他人呢?”
翠翠终于开口说话了。石荒一直以为这是个哑巴,原来会说话。原来是一开口就暴露了!这嗓子,说是个八岁姑娘谁信呐?说她二十八都有人信!
石荒把面具扯下来,在指尖轮转了两回,看着翠翠有些高深莫测的表情,冷笑道:
“现在是我在问你。想知道这个面具的主人在哪,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翠翠仰起头,斜睨了石荒一眼,元大都的脸上写着高贵冷艳的四个大字——莫挨老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