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就是平静,非常的平静。
至少石荒是很平静的。
但是墨春生抱着手立在一旁,看着垦出来的光秃秃的几亩地,回头看一眼已经开始冒芽的另一边的一块地。
依旧还是想不通,他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大荒山自变成大“荒”山以后,他带着石荒人为改善了八年环境,整整八年,他住的山头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菜和果树,甚至他还很有闲心地挖了一方池塘,莲藕都丰收了。
大荒山盖上了绿色的帽子,种下的蔬菜水果一年比一年长得好。
反观石荒在的半山腰,垦出的荒地是墨春生一块儿整出来的,一起下的种子,一起施的肥,墨春生偶尔还需要除一下草,石荒呢?呵,地里连草都没长一根!
整个大荒山的半山腰,被石荒“种”荒了,彻底荒了。而且由于开垦耕地,原本的烧焦的草木灰被翻到了底下,裸·露出来出来的变成了一片黄土。
一片黄土。
真的是一片黄土。
唯一的不一样的颜色大抵是……
墨春生眼神往右边扫,那是一丛仙人掌,但是看得出来……它已经死了。
这丛死掉了的仙人掌是这片山腰唯一的绿色……
墨春生扶额,手盖住了脸,石荒蹲在地上,抬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自己看着眼前这片光秃秃的荒地,嗯……应该心情是不怎么好。
同样的种子、同样的地、同样的肥、花了同样多的心力,他这么就种啥死啥,种啥啥不长?
同样的种子给墨春生,他在旁边现刨一块地出来,一段时间就发芽了,眼瞅着要蒸蒸日上了,他的地还是一片死地。
现在在他手里,七年里,大荒山方圆十里都成了绝地了,唯独山头绿得仿佛出了轨。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石荒看着墨春生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眼前一片黄土地,确定了,菜长不出来绝对不是种子和地有问题,纯粹就是人有问题。
石荒僵着脸,种花家的基本技能,他凭啥就没点亮呢?虽然好像在现代那二十多年他也是种啥死啥,种啥啥不长吧,但是现在不是换了个壳子吗?凭啥还不行?!
“你还是别管了,说不定它就长起来了。”
墨春生悠悠道。
石荒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墨春生回避了他的眼神,清了下嗓子眼儿站起来溜溜达达走了。
人言否?
“荒爷,吃饭!”
墨春生走远后喊了一声。
石荒摸了把下巴上拖到胸口的胡子,哪怕是留着胡子,他感觉他也不够那个男人来的man,就很气。
尤其是这些年,这狗男人好像又长高了,上回去池塘里捞藕,他看到这狗男人肚子上八块腹肌,一低头就是自己九九归一块平坦的肚子,艹!就好气!
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他原本还有四块,吃没了!墨春生原本六块,吃多了两块出来!
石荒叹了口气,尤其是闻到小院飘来的饭香之后,更想叹气了。
但是……算了——饭还是要吃的。
走到小院儿,院子里的情形却让石荒止住了脚步。
墨春生坐在桃树底下,端着碗夹着菜慢悠悠吃着,看着很是悠闲。老桃树在墨春生起死回生的手艺下重新焕发了生机,正是开花的时候,满满一树的桃花灼灼其华,耀眼夺目。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一树盛发的桃花,也不是树下悠闲吃饭的人,而是站在院子里,脚边一只木箱的彩衣的女子和她旁边牵着的半人高的女孩儿。
脚步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女子带着小女孩儿回过头来,看清石荒的那一刻,女子一瘸一拐地牵着女孩儿朝着石荒走来。
“东家。”
女人冲着石荒打招呼,石荒淡淡颔首。
“薛七娘,翠翠,今天似乎没到交账的日子,你们来早了。”
石荒说着话坐到墨春生对面,端起碗筷吃起来。
墨春生做菜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杂粮饭粒粒分明;烧鸡咸淡适中,而且鸡皮酥脆;蛋液裹着荷花炸得嘎嘣脆;莲藕排骨汤汤汁白皙,排鼓煮到脱骨,他甚至想连着骨头一块儿嗦了。
薛七娘和翠翠对视一眼,难道要说她们觉得山上情形不对,想上来探探,结果发现她们东家“金屋藏娇”吗?
翠翠看着石荒对面的锦衣男人,眼神里划过一抹饶有兴致的冷光。
快十年不见,她都以为他死了,原来藏在这儿,难怪那边找不到人。
不过能在这么一座荒山上将一个人藏了近十年没露馅儿……翠翠看向石荒,这男人她越发看不透了。若说上山前她还能算计算计,但是如今这个人越发生活淡薄,整个人气质越发无懈可击。最近几年,翠翠甚至不敢跟这个男人对视。
随着年纪的增长,明明人在深山,势力却扎根到了周国全境,依靠商会和文坛,他将根系渗透了东周的整个地下。
翠翠转转视线,看向了屋顶,那一排停留在屋檐上的信鸽,就是荒爷刺向周国的利刃。分明不在朝堂,但是朝廷处处是他的身影,她一个外人都看得汗毛直竖,后脊发凉。
薛七娘和翠翠站着,被石荒扫了一眼过后站着不敢动了,低头等着石荒慢慢吃完饭。
墨春生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对面吃的正香的臭小子,又看了看另一边头都不敢抬的两个女人,有些想笑,咳了两声硬憋了回去。
你也有今天!
墨春生和翠翠偷摸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转头就对上了石荒看着他的眼神。
墨春生:……
“咳!这排骨没天亮我就开始炖了,这回合你胃口了吧?”
“嗯。”
石荒收回视线,放下碗擦了擦嘴,借着老树旁引来的水洗了洗手,直接掀墨春生的衣服把手擦干净,这才走向薛七娘,拎起箱子坐回去,依靠在椅背上取出账本翻看起来。
等墨春生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薛七娘和翠翠已经走了,只剩下石荒坐在花树下翻看账册。
一树繁花和他身上的红衣相映成趣,墨春生不由想到,这要是把胡子刮了……看着应该更养眼些?
花了一个半小时把南来北往的账册全看完,石荒放下册子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眼就看见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剃刀对他笑得不怀好意(如沐春风)。
石荒:……
“你想干嘛?”
“想给你刮个胡子。”
石荒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脸不乐意,他攒了好几年的宝贝,怎么能刮了呢?
“不刮,这可是小爷男人味儿的标志。”
墨春生笑了笑,道:
“没这胡子你就不是男人了?”
石荒看着对方朝他走过来,竟然看出了一种磨刀霍霍的感觉,再看这人肩膀上搭着的帕子和转身从地上端起来的水盆,这是有备而来啊?
石荒琢磨了下,他好像也是很多年没有看见过自己的脸了?
“刮吧,别伸手抹了我脖子就行。”
石荒顺势仰着脸,任由墨春生走过来给他清洗胡子,理顺,压巾,然后开始拿着剃刀对他的“男人味儿”下手。
“呲呲——”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发麻,石荒视线无处着地,便看向了对面这人一张精致的脸上。
实话实说,这人这张脸不够惊艳,但是看到的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个男人——硬朗!这张脸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高雅和说一不二的坚定。
石荒从没问过墨春生的身份,虽然这些年方清平带给他的消息里有关于齐国的,隐隐让石荒对墨春生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他从未求证过;就像是墨春生或许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也从未问过他一样。
他们保持着一种默契,不去探究对方的身份,不去询问他们的未来。只是随着一天一天的相处,对对方好皮囊下的烂脾气更多了了解。
他俩都不是啥好人,偶尔对练还会动真家伙,折了胳膊瘸了腿儿,亦或是破了相那都是有的,但是酣畅淋漓地打完了,墨春生照常做饭,石荒照常蹭饭。
蹭到后来把厨子直接搬下来了。
互相给对方治伤的同时顺便问候对方智商。
石荒还在找死的路上,每天总会消失一段时间,两段时间,或者三段时间,墨春生不会去找,第二天照常做两个人的饭菜,他若活着,总会来吃的。
若是到第二天天黑他还没回来,墨春生会下去河沟里捞人,看看有没有捡尸的机会,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过。
每次捡回来的都是一个大受打击,生无可恋但就是还活着的臭小子。
小屁孩儿长大了,现在一次能跟他过上五十多招,但是打的是流氓架,半点招式没有。要是动起真家伙来能不能赢靠命长,有时候石荒这个不要脸的会故意往他刀尖上撞,硬生生逼得墨春生用刀学会了“迂回”,学会了“救人”的刀法。
他一个从无败绩的金刀杀手学会了救人刀,丢人!
石荒昏昏欲睡中下巴被人捏了一把,一个激灵醒过来,对上墨春生笑意盈盈的目光。
墨春生看着这张阔别十年的脸,几次相见都在月下,唯独第一回荒废的后花园里见到一回全脸,还是晕过去了,这才是墨春生真真切切第一次和清醒的,能看清面貌轮廓的石荒对上眼。
嗯,和他想的一样,这张脸长开了,入眼第一眼是惊艳,眉心一粒朱砂已经深了,不修也凌厉的眉,看谁都他妈深情的一双眼,颜色有些浅的唇,和一张白皙的脸蛋,二十多了,长的还像个十八岁的。
“荒爷,你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这话听着他妈不像句好话。”
石荒感觉这话听过,但是想不起来,也不想承认。
“哈哈哈……”
墨春生拿毛巾搓了搓石荒的脸,闻言笑的不行。
石荒一脚踹了过去,墨春生端着水盆跑了。
“滋滋——”
一阵电流声响在耳边,嘴边的笑意一滞,放下了搭在眼帘的胳膊,石荒坐直了身体,嘴角逐渐拉平。
他差点忘了……他是谁,他从哪来……
“滋滋——”
“系统?”
石荒喃喃喊了一声。耳边电流声没断,石荒抹了把脸。
“不是错觉啊……系统?1762?33?”
电流声音一停,石荒呼唤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然后石荒听到了熟悉的电子合成:
“系统重启倒计时——700天。”
石荒长吐一口浊气,“恍如隔世啊……”石荒道。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屋内走出来。
墨春生脚步一顿,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树下那个摊在椅子上的青年,突然就觉得他离得远了,虽然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是就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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