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季时节,还是有些冷的。
出了密集的集市,逐渐走向人越来越少的地方,寒意没有随着日头高爬一起升起来,反而越走越冷。
石荒拢了一下领口,突然怔住了,手指抚过领口,人有些迷糊,他扣子什么时候开了?还是一开始就漏了一颗没扣?
缰绳在墨春生手里牵着,石荒双手都解放开,接过两只手抠了半天,愣是没扣上。
墨春生看半天了,看得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看这大爷已经气急败坏了才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咳!”
石荒愣了一下,放下手后若无其事地看过去,某个人完全没有点眼色,直愣愣地盯着他领口,问道:
“荒爷,你这四体不勤也太不行了吧?来,下巴抬起来,我给你扣。”
石荒:……
憋下一肚子脏话,老老实实抬了头。
看眼色什么的可以压下去,骂人的想法也可以先攒着,唯独衣冠不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然后等墨春生单手给他把扣子扣好,石荒抬手摸了下领口的盘扣,就……嗯……这绝对是个当渣男的料。
墨春生注意到了石荒有些闪烁的眼神,倒是没多想,全当是这位要脸的小爷不自在了。
两个人溜溜达达,等石荒瓜子嗑了半袋子就到了一处荒僻的地方。
看起来里县城没几步路,顺着大路走就能到,顶多路上野草蔓蔓,倒也不及膝。
一处林子里平坦的坝子,正中摆着一尊目测一米五的四脚方鼎,中间是泛黑长草的香灰,一间破破烂烂的宅子,看着不小。
顶上[青山观]三个字隐约可见,材质应该挺结实的,匾后面都长出一片蘑菇了,这三个字还在呢。不光看得出三个字,甚至还能透过一笔一划看出写这匾的人一手流畅凌厉的术**底。
石荒下了马站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面前,抬手欣赏了一会儿匾上的三个好字,一时间没注意到身后人看着匾额有些失色的表情。
“老墨,你看这个地方如何?”
半晌不见身后人说话,石荒有些纳闷,转过头发现墨春生抱着手背对着他站着。
石荒:……
石荒走回两步,拍了一下墨春生肩膀,“老墨……啊!”
墨春生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他下意识就出手了,好在还没把声音给忘了,不然石荒这条胳膊怕是要废。
“那个……你……”
墨春生有点心虚,他走神了。石荒半点不惯着人,抖着几乎快断掉的手,感受着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开口就是骂街。
“日鬼了?犯病了?翅膀硬了?!耳背啊?人都不认识了是吧?”
墨春生:……
“荒爷,我错了。”
认错态度很积极诚恳,脸上满满都是谄媚的笑。
石荒“嘶——”地一声声抽冷气,抬起腿就是一脚,墨春生熟练地躲了开,石荒也不追,转身就往观里走。
“荒爷?小荒爷?手给我看看,别走啊……”
墨春生抹了把脸,讪讪地追了上去,胳膊上又挨了一巴掌。
嗯……不疼?
啊!还是疼的。
挨打的不疼,打人的疼了。
石荒打顺手了忘了换手,一时之间手更疼了。
“……”
“……”
“别挤我呀!刚刚还在的,又看不见了!”
越走越荒凉的老路上,几个白底墨云纹学子服的少年挨着脑袋弓着腰,在草地上扒拉着寻摸什么东西,时不时地因为过于专注撞到旁边的人身上。
一时之间,姿态有些鬼鬼祟祟的。
身后三个姑娘面面相觑,纷纷找了个荫凉的地方站着,虽然阳光不辣身,但是过于明亮还是刺眼的。
月临看着那一堆撅着屁股在草地上找瓜子壳的同窗,有些不忍直视地偏过眼,撞上了柳渔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柳渔歌:“噗……”
月临眉头一皱,跟着笑了下,柳渔歌抿了下唇,道:
“不好意思,没忍住。”
“没关系,想笑就笑吧,他们也不会生气,也确实挺好笑的。”
何当归温温柔柔地笑着,说话间抬手压了压跳动的眉心。
柳渔歌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霎时间咳得惊天动地。月临摇了摇头,无奈且震惊,还有些嫌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主要还得从半个时辰前他们尊敬的师长——石先生,给他们布置的任务说起。
说是要在一个时辰以内到达青山观,当时他们三个都太年轻了,没想过只是集合报道这件事就会这么难。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十方县居然有三座青山观,还分别在县城东、西、北三个地方!
先得弄清楚石先生说的青山观是哪一个,然后循着集市上的指引一路找到着临近郊区的荒地来。
然后遇到一个三岔口,三条大路,一样的荒凉,一样的马蹄印,一样的找不到一个指路的人。
于是就只能靠着这一路上发现的不少瓜子壳来寻路了。
但是一路过来,隔一顿路一把瓜子壳的形式变了,瓜子壳在路口断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距离石先生定下的辰时一刻大抵还剩一刻钟,可他们还被困在路口找不到任何方向。
月临有些头疼,这传说中心狠手辣但是又堂堂正正的……那位,怎么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呢?
月临不信瓜子壳真的是突然断的,依她看来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一步步走向他安排好的地方,然后抹除一切痕迹看着他们在原地漫无目的地原地打转。
月临现在很怀疑,瓜子壳真的是石先生丢的吗?
“找到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已经几乎要走到他们视线尽头的赵明克举着一只手朝他们示意。一身明亮的彩衣在翠绿的草木间好似一只花蝴蝶一样的醒目,亮眼。
随着赵明克举起那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瓜子壳之后,在路口徘徊了大半天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有瓜子壳就好,有路了。
顺着赵明克寻找的路一路前行,他们陆陆续续又发现了不少散落在草叶间的瓜子壳。
但是到后半截变成了花生壳,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浓浓的咸味。
一众·没吃早饭·劳心劳力·学子:……好气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觉得我要是找先生讨点儿花生,他能给我吗?”
赵明克突然开口问道。
急匆匆赶路的闻言一群人差点扑了个狗吃屎,反应过来后纷纷冷笑。
房菲跑起来最快,喘气也是最平和的一个,也就他这会儿还有闲心搭理赵明克,说话时还注意着离赵明克远了点,道:
“我觉得先生会把你打成花生直接埋地里。”
赵明恪不认可,道:
“胡说!石先生温温和和一个人,怎么可能打我呢?顶多是给和不给的区别罢了。”
闻言,元锦楼和书无雁对视一眼,两人想起了客栈后院发生的一幕,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
“给和不给的区别很大好吗?”
房菲冷笑,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行了,赶路,一刻钟赶不到青山观,咱们群员旷课!”
裴渡海冷声,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闭了嘴。
想他们一年甲壹班什么时候有过旷课的记录?不蒸馒头争口气,绝对不能让污点出现在自己身上!一群人铆足了劲儿往前冲。
后面三个女孩子和气喘吁吁的曲幽河跑在一起,还会在曲幽河跑不动的时候拉着他一起跑。
曲幽河叫苦不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条路是平路,甚至隐隐有往下走的趋势,不这个速度往上爬……他直接死吧,飘起来可能快一点。
房菲跑在最前面,视力最好,一眼就看见了前方露出来的屋檐,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看见了!房子!是青山观!”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嗖——”地从他身边窜出去,一阵凉风过后两道身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姓洛的,你们给我站住!我才是第一——”
洛香清和洛如故突然提速,房菲大喊一声狂奔着追了上去,赵明克见此也不甘其后,撒丫子不要命地提速跟上去,纷纷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许来迟也有些乏力了,不可思议道:
“他们不累吗?居然还有余力!”
裴渡海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说得慢一些,稳一些,道:
“自幼习武,跟旁人自然不一样。”
许来迟想想觉得也对,“也对,毕竟这两兄弟本来就想参军来着。”
等到众人都到达青山观,站在匾额下的正是青衣蔓蔓,君子端方的石荒。他手里一只巴掌大的沙漏已经见了底,金柱琉璃瓶,瓶内的沙子是赤金的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十二个人,只有四个人按时到达。”
一句话,让还跑得冒汗的一群人突然就凉快了,尤其是看见他们先生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知为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来给你们的是集体任务,分两个队的,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你们在学院的日子过得太好,很没有时间观念。
所以我调整了一下你们的课堂任务。先到的四个人:洛如故、洛香清、房菲、赵明克,负责查清青山观衰败的原因,期间不可暴露自己白鹿书院学子的身份,期限是十方县神农祭结束以前;
剩下八个人,负责协助县衙,在十方县神农祭开始之前,将采花贼抓出来,并协助十方县将神农祭仪式完成。”
说完,一群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而石荒接下来一句话,有人欢喜有人愁。
“后到的八个人,记迟到一次,课程结束以前,交一份一千字的检讨给我。
查青山观的四个人,要是暴露了身份,本门课程不合格,没有重考的机会。最后结果看你们查到的信息打分。
去县衙的八个,如果没有在期限内抓到采花贼,本门课程记不合格,没有重考的机会。神农祭仪式如果出了问题,也同样扣分,但是可以重考。”
“先生,神农祭仪式……怎么重考?”
书无雁突然问道。
石荒微微一笑,道:
“十方县神农祭五年一次,重考当然就是你们等个五年重新来过。”
书无雁脸色铁青,其他人各自小声吸了口冷气。
这门课有毒。
做笔记:十方县,青山观,神农祭,采花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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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青山观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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