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灯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拖拖拉拉的小荒爷到底还是出了门。

十方县白日刚结束一场大集,黄昏时分街道上来来往往还有不少人停留或走动。

石荒背着手跟个遛鸟的老大爷一样溜溜达达地走着,墨春生在他身侧,看着路边摊正在收的东西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石荒偶尔注意到墨春生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人奇奇怪怪。但是另一方面,他对于答应墨春生今晚出门这个举动……那真是对极了。

要问石荒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那绝对是不劳而获。

但是对于走一趟利己的路,得到一种意料之外的好处,或者说结果?那石荒也绝对是愿意的。

于是这位金刀杀手在有意或者无意中,又在石荒面前被扒掉了一层马甲。

墨春生作为昼伏夜出的杀手这个身份是绝对毋庸置疑的。但是作为一个杀手,他的眼光太好了,看人、看事、看物,他的眼界甚至在石荒之上。而如今,他“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面就这么大咧咧地敞了出来。

一个人对于为止的东西是真的好奇还是装模作样地感兴趣,目光着落处是不一样的,这是再好的演技也掩盖不住的肢体语言。

石荒看得出来,墨春生是真的没见过这些摊子上摆的大多数东西:

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竹编簸箕……

嚓萝卜的刮丝器,切片器……

小巧玲珑的根雕摆件……

石制的各种捣具……好吧,这些石荒也不认识……

“上流社会。”

左看右看,粗看细看,墨春生身上是大写的“上流社会”四个大字。

但是这种人怎么会成为见不得光的杀手?甚至还能在有生之年拿到退休的金刀?

像这种身世,一般不是主角就是反派,反正不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但是随着原主记忆的苏醒,或者说“回归”,到目前为止,一直“梦”到了原主走上朝堂的时间以来,他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墨春生”这样一个存在感如此鲜明的人物。

大周,北齐,亦或同沙漠接壤的另一个中原国也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石荒越发觉得墨春生这个人适合他挖掘,越往下挖这个人越有意思,越让他感兴趣。

真巧,墨春生也这么觉得!

尤其是看到这位“波澜不惊”的小荒爷第三次将视线投向路边的炒栗子时。

锦衣玉食的石家家主,清流世家长大的小公子,对锦绣珍馐兴致欠缺,但是对小摊子上平民百姓的棉麻小食投入跃跃欲试的一瞥,还一瞥再瞥。

墨春生挑了下眉,等石荒放弃一般地转身慢悠悠走前了,转身称了一斤栗子赶上去。

胳膊上暖呼呼的热源突然传过来,石荒先于视线已经闻到了果香气。

石荒神色如常地接过来,动作非常顺手。炒熟的栗子果肉面糯,拿在手里也是有些烫手的暖和。

吃的不错,石荒还顺手替墨春生剥了几个。

慢悠悠走过街道,墨春生手里也多了一袋又麻又辣的鹿肉脯,光闻到味儿都口舌生津。

石荒站定在街口,掂了掂手里还剩一半的炒栗子,无不可惜道:

“可惜了……”

墨春生正往嘴里塞肉脯,头也不抬顺口接下去,“带着呗。”

石荒试了试,袖子是窄袖,还夹了护腕,领口扣得很好,又没有别的暗袋,还真就只能拿在手里了。

正发愁呢,又听到墨春生问道:

“你基本功落下多少日了?”

石荒沉默僵立了良久,一抹脸,道:

“也不是不能带!”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声喧哗似乎在一瞬间远去,四周余下空荡荡的寂静。卷起残叶的风轻柔微冷,风过垂下墨色的衣角。

流苏悠悠,无声地碰撞着,银白的刀光倏而抹过斑驳的墙面。

石荒又剥了一枚栗子,回过头看着身后站了一圈的青年男女。

十二个,十男二女,这便是肖泉这一次派出来的“精英”了。

但是石荒扫了一眼这群人木楞的表情和复制粘贴的站姿,深深地觉得肖泉这个人不适合搞暗杀这一套。

两边站一块儿,石荒觉得他自己更像个靠着爆发十步杀一人,靠着伪装潜行追踪千里单骑的杀手。

“嘭!”

战斗开始的毫无预兆。

石荒一枚栗子射出去,撞在刀身上反弹回来,后面紧跟着的是杀机凌冽的弯刀。

抬腿,旋踢,避开刀刃的同时连人带刀一同踹飞出去。

这一脚好似踢上了称坨,妈的梆硬!石荒退了一步,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小白脸,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腕子。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破空声,石荒眼波微动,弯腰,接着灯影看见刀刃从身后飞过。来不及看清人影,石荒下意识地蹲下,抬腿后踢。

一个照面的时间,等石荒撩袍子站起来时他已经被几个人包围了起来。

不远处墨春生和另外几个人也在试探着互相动起手来速度肉眼可见地一次比一次快。

石荒抬手揉了揉肚子,只觉得杀手太敬业的后果是对他的胃不太友好。

早知道刚才就不吃那么多栗子了,明知道有人跟踪还放着肚子吃,这会儿突然动起来就有点消化不良的感觉了。

肚子撑着了……

余光瞥见一群人手上刀剑斧钺各式武器,石荒终于后知后觉,他们两个出门好像都没带武器?!

也不对,还是勉强有一样,如果他身上那把匕首也算的话?

亏大发了。

墨春生这个金刀不知道以后还会招来多少杀手,以后出门是不是都得带把刀才行?这日子过得有点惊心动魄了。

石荒动了动肩膀,提着半袋栗子迎上了南女手上赤红的细鞭。

但是石荒没有注意到,他从始至终,从未考虑过要和墨春生分道扬镳这个选项。

和墨春生并肩作战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石荒都能感觉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新鲜。尤其是每次他被围攻,被诡谲的招数弄得有些应接不暇时,恰到好处到来的支援,让石荒半死不活的心脏有了片刻的热血沸腾。

到底是荒废了一些日子,石荒又是个打着不动,不打倒退的绝品懒货,骤然面临两场不死不休的袭杀,石荒着实是招架不住了。

借着一个难得的空荡,石荒抬手上演空手接白刃,然后胳膊被砍了深可见骨的一刀。随之而来的是只见残影的一抹寒光。

靠的最近的一个青年男杀手被石荒一招扎穿了脖子,血液喷溅,血管和气管齐断,人倒了下去。

其余的人见状不对,纷纷后退了一步调整站位。

一直被石荒藏在身上的匕首总算是出鞘了。

但是……

石荒偏头看了一眼发麻发冷,抬不起来的右手。

嗯……他左手的协调性可不如右手。

于是石荒强行忽略身前的鞭子转了个身,用后背接住了鞭势,直接被抽地往前滑了一步。啧……这熟悉又久违了的痛感。

借着冲势往前走出两步,手上匕首反手往前一送,对手虽然避开了但是肩膀还是被剌出了一个大口子。

但是石荒在人群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墨春生赶到他身边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过多言语,墨春生将手上夺来的链刀递给石荒,一个照面然后背对背站好,两个人手上的武器已经掉了个个儿。

墨春生拿着石荒的匕首,石荒提着墨春生给的链刀。

“小荒爷,还能行吗?”

墨春生问道。

石荒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好像跳动地快了起来,冷冽一笑,绕了绕手上的铁链,将染血的飞刀踩在脚底下。

“荒爷必须行。”

石荒是这么说的。

墨春生闻言一笑,一股血腥气飘到鼻翼缭绕,墨春生眉眼一冷,整个人气势突然就变了。石荒背对着他,没看到这一幕,但是恰好,见了血的石荒,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对劲,怕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突如其来的攻势像是壳子里换了人一样,石荒大开大合间的漫不经心,行动见不在意杀人,一心折辱对手。

墨春生游走速度走出了残影,往往还没看清人的位置,他的对手已经被抹了脖子。

夜色是他最好的伪装,他在灯影下似游离的一缕幽魂,无声无息间收割着人命。

不是没想过绕过墨春生先针对那个背后空门大开的年轻男人,但是一动手就会发现,这一远一近的两个男人,武功路数恰到好处地替对方守住了背后。

想绕过墨春生去动石荒?

笑死,根本绕不过去。

绕过石荒集火墨春生?

笑死,石荒根本不在意,一条铁锁横飞斜绕把陆堵地死死的。但是看他表情他只是不想让人走到他背后,根本不是在帮人。

偏偏无心算有心,他就这么替墨春生把后背给守住了……

一个时辰,两个人在街口一个时辰没动,最后剩下三男两女五个残兵败将灰溜溜地逃跑。

墨春生迈过一具尸体走到石荒身边,两人肩并肩地看着人影消失在远处的屋檐上。石荒转身之际身形晃了晃,墨春生抬手拎住了石荒后衣领。

“慢点,先包一下。”

石荒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他有点儿冷,好像还有点儿晕?

好在墨春生不在意他听没听清,只是通知他一声。

墨春生说完,看石荒站稳了松开手,掌心下划扯住了石荒腰带,把人往街边带。

石荒有些棱棱地顺着他走到街边,就地坐在台阶上,看墨春生拿匕首划开了杀手身上完好的衣袍,撕成宽条,又走回来,半蹲在他面前。

就着裂开的袖子,把衣袖撕得更开了,凑近了看清伤口的模样,从石荒腰间掏出帕子,随便擦了擦,然后倒上药粉,拿布条给人包了起来。

药粉接触伤口时,一股好像被淋了酒精的灼烫感从手臂烧到心口,最后一路涌上头皮。

“嘶——”

石荒小声抽了口气。

抬眼看去,墨春生神色如常,眉眼冷淡,没什么不同,但是石荒看了一眼便知道,他生气了。

嗯……

石荒看了一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再看了看面前躺了一地的尸体,难能的有些惶恐,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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