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游荡在灯会的学子分散开来,。
临和书无雁,元锦楼二人一道走,主要是众人为了防止这二人说着说着话又打起来,给他们插一个能劝架的。
月临还是个女孩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面子,教养摆在那儿,总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甩脾气。
三个人走走停停看着小县城的灯会,不如圣京精致细腻,但是造型不拘一格,摊子上挂的多的是动物和奇形怪状的灯。
月临提了一盏香炉造型的灯笼,书无雁挑的造型,元锦楼不甘落后付了铜板儿。
月临默默看着,白捡一灯,但是还不笑出声来,生怕这斗眼鸡似的两位小爷拉不下面子。
走到街尾,喧嚣渐散,接着明亮的月色,月临抬眼瞧见不远处缓步走近的人影。
那个负手走路的姿势,那通身冷肃悠然的气势……怎么那么眼熟?
月临侧身细看,那人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抬手似是在前面那人肩上拍了拍?没人理他,于是他又拍了拍,好像说了什么话?
前面那人依旧是不理,然后也不拍了,干脆站着不动了。
站下来等他,也没回头。
哦,直接蹲下去了,不对,原地坐下了!
月临眨巴眨巴眼睛,嗯……就……怎么说呢?越看越眼熟?
前面那人大抵是没办法了,有可能是气急了,倒回去把人一把拉起来,然后腰一弯,把人扛在肩膀上抗走了……
四下环视的两人见月临半天没动静,回身看去,月临提着灯站在旁边,看着身后空荡荡的街道出神,细看视线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元锦楼看了一眼问道,手里剥了个橘子递了一半给书无雁,顺手拿走了书无雁手里的梨。
书无雁白了他一眼,把橘子塞给了月临,这一番动作总算是让月临回过神来了
月临定睛一看,不远处已经没人了,有些恍恍惚惚地转过身,捻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有些神思不属地说道:
“我好像……看到石先生和墨先生了?”
元锦楼回头看了一眼,这不还是空荡荡的街道吗?哦,有个拉着木桶的推车,拉车的好像是个老头子,但是这跟那两位有什么关系?
“看错了吧?”
月临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又嚼了一瓣橘子,点了点头道:
“可能吧?”
“不酸吗?”
书无雁看月临一连吃了两瓣了,但是元有钱这家伙手里的一口没动,有些怀疑这人转性了?给了他能吃的东西?
月临怔了下,后知后觉嘴里冒出了酸水,登时皱了脸,眼泪都出来了。
“啪!”一巴掌拍在书无雁肩膀上,书无雁没躲开,张嘴叫冤,“不是我……元有钱给的!”
“那你给我干嘛?”月临酸得上脚踹了。
“我……”书无雁百口莫辩,只能小步小步躲开。
“哈哈哈……”元有钱笑得很大声。
声音大到一条街外的两个人都听到了。
“元锦楼?笑这么开心?看来这门课他们很有把握啊?”
被挂在肩膀上扛着走的人耳朵还是好使的,就是不长记性,尤其是看他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了面前这块他盯了很久,看着很翘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走路的人停了下来。
后知后觉干错了事儿,示弱的态度一如既往地非常积极。
“……老墨,我背疼。”
“所以你手不疼了对吧?”
冷飕飕地声音从头顶……从屁股顶上响起来,“啪啪!”的两巴掌,手欠打出去的总归是双倍还回来了。
石荒不吱声儿了,他手还是麻的,不能说不疼了,但是也确实感觉不到疼,但是他不敢说。
沉默着,好像听到某个人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走了起来,石荒老老实实趴着,一动不动,肚子被咯得有点难受也不敢说话。
一路避着人群回了客栈,只有在上楼的时候被掌柜的看见了。但是石荒眼疾手快在听到掌柜的打招呼的声音后就把脸捂住了,虽然……应该是没用的。
但是架不住心理上,他觉得有用。
一脚踹开房门,眼见着地面越来越近,然后人就被放了下来,踩到地面了。
石荒被扶着站起来时头昏眼花的,被墨春生架到床边站好,然后膝盖窝被顶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床上。
接着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背后货真价实的一凉,字面意义那种。
石荒从锦被间抬起头来,压在印染的梅花上,由着墨春生三两下扒拉干净他的上衣,就留下一条裤子,然后看他忙里忙外地打水,给他擦拭血迹。
这人一闲啊,就容易找事儿。
找事儿的小荒爷把事儿找上冷着脸的墨春生了……
“老墨,温柔点儿,我这是肉,不是猪肉。”
“啪!”
找事儿的小荒爷挨了一巴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被压住的胳膊更疼还是挨了一巴掌的屁股蛋更疼?
“闭嘴。”
石荒:……
“你要是不想更疼点儿你接着叭叭儿,我下一巴掌呼你脸上你信不信?”
石荒信了,于是转过脸朝向枕头,够着一只完好的手把圆枕捞了过来,塞在脸下,顺便搭着胳膊,这下感觉好多了。
墨春生肉眼可见的,脸色更冷了。
“很疼?”
墨春生抖金疮药的手顿了下,动作不经意地放轻了,虽然都知道动作再轻,不影响伤口被药粉辣疼。
石荒闻言倒是愣了下,眉眼温和下来,闷声道:
“不疼。”
墨春生没信,只是想了想,然后手上动作便加快了。等到把平摊着的人捞起来,让他自己支着胳膊撑在床上,伸手给他绑绷带时才转了一眼,看了下另一只明显没有着力点的右手,眉眼又暗了些许。
石荒跪趴在床上的,墨春生要给他绑绷带,也是半跪在他身后。清清浅浅的呼吸拂在脊背上,石荒不适地耸了耸肩膀。
墨春生环在他腰间的手一停,咬了咬牙,低声道:
“别乱动。”
说完就见这位不安分的伤患耳根子突然红透了一片,连呼吸都停了一下,但是好歹是安安静静不搞小动作了。
三两下绑好,把人拉起来,扒掉挂在胳膊上的衣服,虽然那已经不能叫做衣服了,顶多算作碎布的布条子。
用干净的纱布换掉了渗血的布条,给石荒把胳膊重新包扎过,转身揭开墙角的藤箱时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他这里没有石荒的衣服。
回头看了眼晕晕乎乎的人,墨春生就手边拿了一套自己的,回身给人一件件套上,好在他的衣服偏大,给这个伤患穿正好,还不会压到伤口。
石荒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松松垮垮的雪白寝衣,偏头看向窗棂,外面还有灯火的光晕,却也是确确实实的黑夜了。
于是石荒又非常顺手的趁墨春生出去处理血衣时揭开了他的箱子,拣了件云白的外袍给自己披上了。
等墨春生端着药回房,石荒已经坐在了他窗下的案边,翻出来一套非常眼熟的笔墨纸砚,正在费劲地左手研磨。
墨春生走近了低头看了一眼鬼画符的文稿,把药放到这个不务正业的人手边,拿过他手里的墨块替他磨起来。
就是这墨……怎么一股子茶味儿?
墨春生扫过一览无余的案台,没看到想看的东西,回头扫了一眼拔步床,啊……茶壶,在床头!
头疼……
这人怎么老拿茶水霍霍?!
石荒看着黑漆漆的一碗中药,有些为难地拧了下眉。多久没喝过这玩意儿了?突然来上一回,它还是这么难闻。
视线里突然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余光里一晃而过,石荒转过视线只看到桌上一粒亮晶晶的阿胶红枣。
抬起头某个人还在冷着脸给他研磨,视线定在砚台上一动不动,看着好认真的样子。
石荒突然就笑了。
端起碗老老实实屏住呼吸喝完汤药,捻起红枣嚼了嚼,把那股熏人的药味压在喉咙里,顺着红枣一块儿咽了下去。
然后拿起笔,一笔一划艰难地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存稿,方清平催稿都催到面前来了,不写不行。
脱稿太严重了他感觉对不起他莫须有的良心。
“你不问?”
墨春生突然开口道。
石荒抬眼顶着桌上的烛火看了看,低头继续和左手毛笔字作斗争,悠悠声音散在烛光里。
“问什么?”
“……我的事。”
露出的破绽都破城渔网了,墨春生不信石荒真的如此清心寡欲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从大荒山遇见都今时今日,石荒从未开口询问过。
好的坏的石荒都跟他一起承担了,可却从来不深究缘由,也从来不找他要答案。
很多次墨春生都想好怎么用一个完美的理由去糊弄石荒了,偏偏这人转头跟没事儿人一样,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过着他的小日子、写着他的书、发着他间歇性的疯……
这一次,石荒依旧是不问,不打听,不好奇。
“不问。”
“为什么?你不好奇?不想知道?”墨春生有些看不懂了,但是隐隐地,又好像触到了某一条隐秘的底线,一旦跨过了,他们两个之间好像会产生变化,什么样的变化?说不好。
石荒神色不变,“好奇,也想知道。”
然后停下笔,看向墨春生,认真道:
“但是这不意味着我就一定要知道。你如果想说你自己会告诉我的,你如果不想说,我问了又如何?等你用一个很完美的理由来敷衍我,然后等我发现真相那天让我发现你欺骗我吗?
我是什么人?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我告诉过你吗?没有啊。你问过我吗?也没有啊。那你为什么不问呢?是你觉得我会骗你吗?还是你觉得如果你问了,我一定会敷衍你呢?
也不是吧。
两个人相处不一定非要去深究对方的过去,对方的**。你和一个人认识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那你们日后相处他还是那个样子,不会有变化的,所有对那个人的了解都是相处过程中日积月累出来的。
本来就是从头认识的一个人,他的过去怎么样的,他有什么样的经历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一定要去深究这些东西,我才能跟他相处吗?
现在这样挺好的。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我也会等你亲口告诉我。”
墨春生看着石荒,良久,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眼睛。
低下头凑近了,眼眸隐在阴影中,晦暗无光,但是唇角微扬。
墨春生低声道:
“别这么看着我啊,小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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