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月蓉,景肃他爹的妃子,那个疑似绿了老皇帝的女人。
到现在为止,她先是时怀韧的妻子,假死入了宫成了老皇帝的妃子,然后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给时怀韧生了个孩子,后来给老皇帝陪葬了,如今又牵扯出来一个白玉京的道士与她不清不楚……
石荒觉得“活久见”这三个字足以证明他此时的震撼和……因缺斯厅!
西南道、皇族、白玉京……石荒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女人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惊喜。
石荒突然想见见那个正在买凶追杀他的时怀韧的“养子”,再让他和翠花见见,看看这二人到底有什么地方长得像?
月蓉皇贵妃没有画像流传,就算有也是私人珍藏的级别,想见都见不到的。石荒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长了一张多么祸国殃民的脸?让这一个个的男人都栽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见过这位皇贵妃吗?长得到底有多出色?”
石荒问静生。
静生愣了一下,然后大抵是想通了石荒的脑回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月蓉皇贵妃……貌丑无颜。”
石荒转扇子的手突然滑了一下,扇坠“啪!”的拍在腿上。
“貌丑无颜?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静生斟酌了一下措辞,干脆把拂尘抱在了手上,道:
“月蓉皇贵妃没有天人之姿,天生一张兔唇,身上毛发皆白,且生来一双白目无法辨色,眼中只有黑白,形容可怖,可止小二夜啼。确无倾国之貌。”
静生顿了一下又道:
“但此女过目不忘,赤子之心,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进可上阵杀敌,退可相夫教子。只是世人虽求同却无法存异,像这样长相异于常人的人注定会走得极为坎坷。
生与山间林野,边境荒僻之地,后遇战乱亲友离世,颠沛流离。多次被当做妖孽险些被烧死。
半生居无定所,半生笼中之鸟,纵有山河剑心,可惜举步维艰。”
石荒有些意外,“你对她的评价倒是极高。”
静生苦笑,垂眼道:
“这并非是贫道的评价,而是贫道的师傅,亦是白玉京之主对这位皇贵妃的原话。”
石荒捞起扇子重新转起来。
“这番话是在皇贵妃生前还是死后你听说的?”
看起来石荒问了一个很特别,甚至有些关键性的问题,静生这一次沉默得有些久了。
“是在她生前。我初次见她之后,师叔随她离开,我独自回了白玉京,问及我师傅,他当时便是如此对我说的。那个时候,皇贵妃还没有入宫,甚至……还没有结识时家人。”
石荒砸吧下嘴,对这些神神叨叨的道门弟子又多了一些思量。
方清平转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石荒看过去,静生盯着方清平不放,脸色很镇定,但是石荒看见他又揪掉了拂尘的一根毛。
石荒:……
“活着。”
方清平看了静生一眼,笑眯眯地说了两个字。
然后转向石荒,微微低下头,道:
“东家,翠花姑娘心脏有异,长在右边,虽死不了,但是伤到了肺,往后恐有咳疾,且无法劳作。”
石荒撑着头靠在扶手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翠花死了还是活着,虽然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插进她心口的刀子握在自己手上,但是其实石荒真的没有太多同理心。他无法共情旁人的喜怒哀乐,能看到的便只有他们展现在他眼前的模样。
然后根据这些样子去判断这个人,去结交这个人,去算计这个人。
等理清思路的石荒回头去看喜怒形于色的静生,恍然发觉他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皇权至上的时代,阶级固化的时代,草菅人命的时代。
他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员。
石荒背后渗出冷汗,脸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在笑看静生和方晏言语拉扯。
他仿佛一个局外人,可他身在局中。
眼神飘忽了一下,石荒站起身来,静生和方清平都转头看向他。
石荒此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走路都在打飘,脚下踩不到实处,但他仍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
“你们继续。把人看好了,暂时还会在县城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就留在这儿,方晏你找个人照顾下,应该是老实了,不会再跑了,顺便把静生道长也安排一下。他既然不想走,便也安排下事情吧。
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我。”
静生看着石荒拧了下眉头,总觉得这个人此时的状态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方清平是听话的,尤其听石荒的话,于是恭恭敬敬地道别。
“东家慢走。”
石荒提着扇坠子慢悠悠出了门,阳光倾倒在身上有些沉重,眼前一时失明,让他走得更慢了。
但是还是稳的。
起码外表看上去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等到身边熙熙攘攘的人声隔了膜似的传到耳朵里,石荒重新看到了街道上的行人和房屋时他已经走出半条街。
没有撞到人,没有踩到东西,哪怕他刚刚听不见,看不见。
石荒听着清晰又朦胧的声音,感受着那些遮遮掩掩的视线像冰针一样刺在身上。
石荒还是恍惚的。
直到视线尽头闯进来一个人。
墨春生看着石荒朝他走来,看着他与往常毫无异样的动作,表情,和懒散的微笑,只一眼,心下一沉。
他见过的。
他见过这样的石荒。
一个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毫无感情可言的石荒。
更多的出现在他写稿的时候。
离开了纸笔他还出现这种情况时,便说明他又遇到事了,思维又走向了他不了解的地方。
这样的石荒毫无疑问是危险的。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对旁人来说。
“事情忙完了?知道肖泉住在哪了吗?”
但是面对这样状态的石荒,墨春生也束手无策。他会杀人,没救过人。石荒主动向他走来,他知道石荒是在向他求救,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忙完了。知道。”
只能陪着他。
石荒笑着,微微启唇,墨春生却抬手在唇前竖了一指,对他说:
“不想说话就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石荒微微抬眸看着墨春生,墨春生也低下眸子看着他。
良久,感受到了墨春生说这话很认真。
眼睛眨了眨,想了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于是石荒闭上了嘴,唇畔的笑意也慢慢收了起来,眼神,表情,乃至肢体动作,都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墨春生伸出手,取走了石荒手里的扇子,插在自己腰间,顺手握住了石荒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拉着他朝着打听好的地方走去。
两个大男人,还是两个容貌出色的大男人,在大街上手拉手走着,吸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和议论。
但是一个不在意,一个听不见,走得都很坦荡。
坦荡荡地走到了一个巷子深处的小院,抬头看见院墙上探出了绿油油的桑叶。
墨春生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一只手还牵着人,另一只手抬起来在院门上敲了两下。
“咚咚!”
“哪个呀?”
不一会儿,院里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但是是南地方言。石荒没听懂,但是能够理解意思。
墨春生听懂了,但是不想理解是什么意思,于是收了手,抬起腿,“哐当!”一声,直接把门踹开了!
石荒感觉他余光仿佛还看见了断裂飞走的门栓?
院子里桑树下坐着三个人,一女两男,此时俱冷着脸防备又骇然地看向走进来的两个人。
肖泉一眼看见牵在一起的手,嘴角微抽,冷笑到:
“石家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做太傅时不见您进门敲过门,如今白身闯进别人家里,还是踹门的法子!”
石荒看来她一眼,然后转开了视线,任由墨春生拉着他走过去,然后在三个人散开来呈包围姿态时被墨春生按着坐在了凳子上。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上午还是怎么?石荒感觉屁股下的石凳有些发烫,热度都穿过衣袍传到屁股了。
“找你有事。”
石荒开口,说话有些慢悠悠的。好似胸有成竹,也好似根本每把已经亮出兵器对着他的三个人放在眼里。
其实石荒只是突然很疲惫,连眨一下眼都觉得累赘的疲惫。
“哦?”
肖泉冷笑,视线转了一圈,确定来的只有两个人之后挥挥手让人收起来鞭子和弯刀,抱着手站在原地没动。
石荒端坐着,表情冷淡,甚至是冷漠的,说话语气也是不带半点感情。
“当年你奉命随我下西南,在圣京外的一座破庙里,我曾喝过你一盏茶水,你应该还记得吧?”
肖泉皱起眉头,想了想后眼神闪了下,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石荒的背影,凉幽幽地道:
“但是我也记得……你白喝了我一盏茶。”
“你下药了?”
“我下蛊了。”
一个问得轻松,一个答得自然。只有墨春生和另两个旁听的长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石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双眼散了焦距,说话慢吞吞的。
“你的蛊还是起作用了的,只是起效有些慢。”
肖泉饶有趣味地问道:
“那你忘了什么?”
“我想起了很多。”
两个人异口同声,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什么意思?”肖泉抹了把脸,看着石荒挺直的背脊。
“字面意思。”石荒顿了一下才接道: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我的失魂蛊只会让你忘记你最在意的人和事,不可能让你多出记忆来。”话音刚落,肖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石荒,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人看出一个洞来。
“除非……你本来就中过一次失魂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