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就骇人起来了，仿佛之前所有好说话的程熙都是错觉。
叶星河忽而浑身发冷。
是她忘记了，这才应该是天灾宿主本来的样子，哪怕前一秒还在和和乐乐的笑，下一秒也能瞬间成为那个无可撼动的上位者。
……本该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吗？”薄意整理完思绪，端着果盘走过来，刚抬眼，就察觉到两人之间陡然凝滞的气氛。
她不动声色调整位置，挡住了程熙看过去的视线。
事实上并不需要如此。
“我什么都没做，”薄意一出声，血色眸子就全自动转移了方向，桌上凝滞的气氛弹指而散。
叶星河闷声点头，算是有苦说不出。
“别为难她了，”薄意当然没相信程熙的说辞，只是清楚知道争辩也不会有结果，干脆一步到位，“她没什么坏心思，要是惹了你不高兴，我替她道歉。”
离场一会的薄意像是彻底想通了什么，眼神很淡却温柔，如同雪上浮起一层不会冷的寒霜。
“你很在意我有没有为难她？”
程熙当然不会满意这样的回答，或者说，从薄意嘴里吐露出来的，为了别人的一切都不会让她满意。
薄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按住了程熙落在身侧的手，刚碰过水的潮湿感难以遮掩，将两人之间的气息紧密相连，“监管局以后要是换人过来，也是一件挺苦恼的事情。”
“……就当是为了我们之后的生活考虑。”
程熙挑眉，唇角不自觉扬起，若无其事反守为攻，“你都这么说了。”
“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轻佻顽劣的色泽从眼眶溢出来，叶星河看着像是安抚又像是将自己献祭的友人，牙根酸涩，真的感觉到了难以忽视的诡异感。
她直觉自己应该阻止什么的下陷，但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完吗？”程熙笑眯眯的，开始下逐客令，“小玫瑰准备了些给你的礼物，别让它等急了比较好哦。”
一根连话都不会说的藤蔓能准备什么礼物，根本就是穷图匕现赶人走了吧——！
叶星河很憋屈，偏偏薄意也不争气，愣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任由那根张牙舞爪的藤蔓从高空自由落体“啪叽”一下砸到她的脑袋上。
叶星河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妙。
下一秒，小玫瑰叉腰，开始作乱。
叶星河：“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走——别抓我头发！”
踉踉跄跄带着满腹担忧走远了。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算了，”薄意抽回手，起身倒了杯温热的茶推到程熙面前，还未探究就已经决定将这一页翻过去，“我卡里入了一笔任务金，监管局应该是把你的一起发给我了，我转给你。”
“不需要，”程熙眼也没抬，对监管局乃至于和它有关的所有话题都不感兴趣，“你收着就行。”
她压着薄意碰过的位置端起茶杯，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还是很轻易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情绪。
新芽破土一样，藏不住也遮掩不了。
……真好啊，至少不再只是别人要挟她的负累。
薄意垂下眼，身上错落的阳光又从肩膀滑了下去。
思维总是不够听话的东西，在她想要攒个劲将所有的坏情绪都翻篇的时候，脑中却定格了一个又一个难过的画面，薄意想叹气，想背过身去，想做一切能够逃避的事，但最终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很轻，很浅，像是一道被手指划起的水痕，不等囫囵留下些什么，就已经消失殆尽。
“张嘴，”程熙叉了块果肉按在她唇边，强行打断读条，“我还没有小气到那个地步。”
言外之意是不会追着叶星河打的意思。
薄意失笑，纠正了她的误差：“我没有这么想过，你要是想对付她，就不会用那种理由将她送走了。”
真要说起来，她们两个绑在一起都不够程熙打的，哪里需要这么迂回着来呢。
“我不会轻易怀疑你，”薄意忽而补了一句，像是某种没能好好送达的歉疚，她眼神很认真。
程熙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薄意。
脑海中最后一丝疑虑就这样轻易散去，隔着桌面的宽度，她半个身子伏上去，轻而易举拿住了对方泛着凉意的指尖。
程熙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薄意眉心稍稍动了一下，很快就坦然起来，甚至主动朝着她靠近。
“现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薄意颔首，视角很难得的从上而下。
程熙莞尔一笑，眉眼舒展，显得有些温柔：“只需要你在。”
去而复返的小玫瑰从桌底下钻出来，挥舞着藤蔓，似乎想说什么。
薄意目光偏移，“啪”的一下，小玫瑰刚起跳就咕噜咕噜倒飞出去，卡在桌边晕头转向。
“它应该是有话想对你说，”被打扰了就暗暗发脾气，薄意无奈，还是伸手将小玫瑰从掉落边缘捞了回来，“正事要紧。”
程熙慢吞吞反问：“能让它这么个小家伙来传话，能有什么正事。”
小玫瑰：“……”
小玫瑰小发雷霆，很明显转了个边才弯腰指到地面。
卡在明暗之间棱上的，是一块沾了血的令牌，一半已经被磨平了，看上去令牌主人受到了绝对不温柔的对待，残留的另一面倒还依稀能看见什么，撇开干涸血迹后，勉强辨认出一个“荷”字。
“不是说了不能随意捡垃圾回来吗，”程熙扫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很冷，“尤其是这种不吉利的玩意，弄脏了地面我还得找人清理。”
实际上包揽清理的小玫瑰：“……”
小玫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高高跳过程熙的脑袋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薄意捡起了令牌，“这是……宁荷的东西？”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查阅起未读信息，确认什么都没有后，疑虑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程熙敲了敲桌面，颇为嫌弃的看着木牌边缘的血，“巧合而已，我又没有把前面的路圈起来，是个人都能走。”
“这上面还沾了她的精神力……”
程熙：“小狗圈地盘都这样。”
“可是……”
“没有可是，”程熙不悦按下她想要拨通电话的手，刺拉拉的目光落在木牌上，冷哼一声，“这种东西想要多少就有能有多少，我待会就给你批一批干净的过来。”
薄意皱眉：“如果这是求救信号怎么办？”
“那你就可以参加她的葬礼了，”程熙再次露出不顾别人死活的坦然，直言道：“求救信号不发给监管局而发给你……你们原来是这么可以交付生死的关系吗？”
薄意：“……”
薄意隐隐被说服了，“那我先把情况发给局长吧。”
程熙松手，这次并没有选择阻止。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回应。
薄意似乎松了口气，勉强撒开了那枚沾了血的木牌。
“你似乎很担心她的生死？”程熙挑眉看她，语气中缀着淡淡不解。
“不，不是关心她，”薄意反驳了，她看着自己沾了灰的手，不知被什么样的情绪唆使，虚空握了一下，“宁荷好歹是个监管者，如果真的落到这种狼狈的境地，需要救援的大概率也不只她一个。”
监管局很少会有单人出任务的情况，除非S级，或者等级碾压。
宁荷并不是S级，平常出的最多的也是有一定信息的救援任务，最有可能翻车的探索任务不太可能落到她的肩上。
薄意晃了晃脑袋，将隐而不发的忧虑甩下去，再次扮演出温顺听话的模样。
“很难看，”程熙伸手扯住了她的嘴角，没用力，像是玩闹似的往上抵了一下，“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薄意脸色僵硬，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很抱歉……”
还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唇齿之间。
程熙又凑了上去，像是某种不诚实的惩罚，故意在对方唇上咬了一下，“没让你道歉，说实话。”
薄意：“……”
薄意实在被作弄的毫无反抗之心，“可是你并不希望我继续探究下去吧。”
程熙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你原来还没有死心吗？”
……那不然呢？
薄意对上那双所有情绪都坦坦荡荡的眼睛，再想解释也没脾气了。
“总之，我不会再做什么了，”她松开手机，看了眼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信息的软件，眼神落下进深海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就这样吧。”
监管局对她或许早就隔上了一个程熙，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去挣扎的呢？
总归，只是程熙的附属。
“……等等，”程熙从桌面上捡起手机，到底见不得对方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手指随意点了几下。
薄意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却下意识追随着亮起来的光源，然后——
一条条信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填满了她空荡荡的信息栏。
薄意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刚刚显示已发送的图片转了个圈，在两端反复横跳。
她眨了一下眼，声音晦涩：“所以……我没有被他们放弃？”
“哪个不张眼的敢放弃你？”程熙将手机递给她，态度漫不经心，丝毫没有做了坏事的心虚，“这次回来，给你的手机重新设置了一下，大概是没看清楚，”她说，“我本来只想拦截不高兴的消息。”
一条都没留下……纯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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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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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友好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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