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实际上,不行’,对吗?”宋福已经习惯了男声的交流思路。
“没错。”
“那你呢,说是观测我,难道就这样跟我不停聊天?”
“我的确在观测你,但准确来讲,我是在保护你。比起观测者,称我为保护者,更加合适。”
宋福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环视着周围的一切,还有一桌美餐——将这种情况称为“被保护”,倒也没什么毛病:“保护说得不好听点,也可以是控制。”
“但在这里,你会比之前更自由。”
宋福默认。毕竟她可没法凭空变出美食,更没法搬来一整座金山。
“我想看电视、打游戏。”宋福下意识想把环境塑造成曾经的生活环境。
“可以。”与男声同时出现的,是她的所有个人用品,外加一台大彩电。
“你还真会举一反三。”宋福已经彻底习惯了现在的处境,甚至开始享受。
既然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能过多久,不如就好好享受每分每秒。
吃完饭,男声把宋福吃剩的美食变没,连桌上的污渍都消失不见。
宋福便意念指挥着男声,为她播放想看的影视剧,或者安插喜欢的游戏卡带。
“这可比在家还方便。”因为在家还需要她自己动手,而在这里,她如果想,甚至可以直接用意念打游戏。
半晌,宋福心中发麻:“这样下去,我不会变成个大胖子吧?”但如果回不去,倒也无所谓。要是回得去,但身体是曾经的,并非现在这个,同样无所谓。
老实讲,宋福现在连自己是真的假的,都已分辨不清。她曾经的身体,可是得了大病。但现在这具身体,显然称得上健康。
“只要你想,就不会胖。”男声掷地有声。
虽然男声能实现她的众多愿望,但宋福还是觉得“什么事都得先经过他”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不如自己直接靠意念来。
但话说回来,现如今她和男声交流,已经不需要动用声带。和自己直接意念行事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男声适时的响应。
“我在这里还能做什么?不会就这样,一天天摆烂吧?”宋福难得清闲下来——无须考虑生计、健康、人际关系和日常琐事。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宋福恐怕毕生都没有享受过。
“随你。”男声没有丝毫动摇。
“随我?如果我就这样,过一个月,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也可以吗?”宋福心脏突突直跳,跳得她越来越激动。是欣喜、感激,还是惧怕、焦虑,她自己也不清楚。
“随你。”男声与刚才并无区别。
宋福下意识望了眼窗外,做出假设:“我要是下楼梯不小心摔……”
“不可能。在这里,你绝对安全,不会有任何意外。”
“疾病呢?”宋福可在健康上吃过大亏。
“也不会。”
得到男声笃定的回答,宋福突然觉得,包裹自己的沙发变得柔软,阳光更加温暖,连电视里那些冷门低分电影,都显得有趣。
“那我岂不是……在天堂?”宋福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这一次,男声没有回答她,而她也不需要男声的肯定。
在她看来,这里无疑是天国,不需要任何背书。
就这样,不知道男声是不是接收到了宋福“想静静享受”的念头,没再说任何话。
就这样,宋福时不时盯着阳光里的尘埃,时不时被影视剧吸引走注意力,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兴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早早就打起了哈欠。
“早点休息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男声久违响起,宋福还有点不适应。
“嗯。”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没有爱好的人。都可以随心所欲了,还是没有特别让她投入的事情。
走到卧室,躺在飘着芳香剂味道的松软大床。片刻,宋福脑内又响起男声:“明天,可以继续实现你的愿望。”
她太累了,只是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便坠入了无梦好眠。
第二天,宋福久违地睡了个自然醒。听着窗外小鸟的叽叽喳喳,她直直愣神。
这样的生活,已经多久没过了?
她不愿细想。那过去的一点一滴,每每想起,都在敲打她的神经。
“早安。”
“早。”
她这才想起,这里不止自己。
用过早餐,宋福开始打自己手术前最期待的游戏,一打就是三个小时,期间男声完全没打扰她。
“我怎么觉得,这游戏也没那么好玩呢?”宋福主动搭话。但因为她这问句并非真的询问,而是感慨,所以男声干脆不出声。
“做手术之前,我特别期待这个游戏。提前好几天下单,就是为了手术后的假期能好好玩玩。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有趣。”
宋福关掉游戏,换上自己早已通关的心爱之作。
在此之前,她几乎不会重温已经通关的游戏。因为生命有限,时间有限,可以玩耍的时间和精力更加有限,所以总优先玩那些还没体验的作品——哪怕质量没那么高,也并不是她喜欢的题材。
现在没了社会压力,还有了无限时间,那岂不是可以肆意“浪费”?
她打开游戏。久违的主题曲和菜单页,把她拉回当初的那段时间。
那时她正放暑假,用打工的收入,给自己买了第一个游戏机和游戏卡带。
她至今还记得等待到货的煎熬,还有拆箱验机的欣喜,因为这是她从小最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儿时的她只在电视广告或别人手中见过。自己不仅未曾拥有,甚至没借来玩过。
而她买的那最新款,已经比儿时万般憧憬的款式高级太多。
但快乐是一样的。
宋福欣喜地操作着小人,疾跑、跳跃、滑行……一切都跟初见时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再没了当初的感觉?
宋福边怀旧边玩了一小时,还是存档退出了。
“饿了吧?”男声恰到好处响起。
“嗯,但我还不想吃东西。”宋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四肢,盯着远处的树梢,深吸一口气,“我想要一颗果树。”
话音刚落,庭院里就出现了宋福此刻心想的椰子树、榴莲树、樱桃树。
她跑到树下,轻轻拍了拍树干:“就是太高了,够不着。”
紧接着,树上的果子出现在宋福脚边。有整个的,也有被处理好的。
宋福抱起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又分别端起装满榴莲果肉和樱桃的盘子,坐在了庭院的秋千上,赞不绝口:“这才是人生——”
望着地下斑驳的树影,嗅着嫩草青翠的甜味,宋福心中腾起一股暖流。
“这果子,是你帮我弄下来的。那么高的树,其他人去摘的话好像很危险。”宋福想起自己看过的视频。
忘了是榴莲还是菠萝蜜,采摘是由手脚灵活的人揣着小刀爬到树上,再由底盘稳臂膀结实的人撑起一块大布在底下接。虽然果子很硬很沉堪比凶器,但在双方配合和接到果子的惯性缓冲下,还算安全。
“我以前还看到一个帖子,说南方大树的叶子能砸死人。这树既然是你变出来的,要是我在树下躺着,碰巧落下果子,你也能让它砸不到我吧?这么一对比,我以前的人生还真是危机四伏。”宋福吃饱喝得,又有闲有资源,便自然而然感慨起了人生。
“那是小概率事件。事实上,没人会总是待在那种树下。被果子和树叶砸死的人,跟车祸人数比起来,称得上寥寥无几。”男声的回答冷冰冰,让宋福觉得有些破坏气氛。
“再比如这个秋千,”宋福仔细打量着它的上上下下,“搁以前我是不会放心坐的。因为害怕摔下来,更怕被上面的铁杆砸到。”
“这种意外,在你身上发生过吗?”男声询问。
“没有。”
“那么,你见别人遭遇过这些吗?”
“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怕呢?”男声连抛三个问句,宋福感到很新鲜。
“因为……我虽然不想让这种事发生,但若是发生了,我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手段?”宋福答得心里没底。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答案。
“事实上,如果你被秋千甩出去,也可能直接双脚落地,毫发无损。如果吊杆断裂落下,也不一定会砸到你。就算砸到了你,也可能只是擦过,连擦伤都不一定。”
“但也可能直接把我砸死,对吗?”虽然说的是“死”字,但这并非宋福最担心的事。
“死亡”本身并不让她恐惧。让她惧怕的,是半死不活的痛苦。
男声不着痕迹停顿了一下,挤出一个:“对。”
“那不就得了?”宋福松了口气,有种“你看,我没错”的踏实感。
而实际上她知道,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凭小心是很难躲过的,比如大震跑不了。而要是真的走了好运,再离谱的灾难,也能阴差阳错避开。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忧。她这样焦虑了一生,但一生的确躲过很多危险。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她还是心甘情愿将一切归功于自己的过度谨慎。
男声这次没有说话。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我在这里绝对安全,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些没那么安全的事呢?”宋福把手里一堆东西,安稳放在花园的小茶桌上。
“我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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